江潯在少年身旁坐下,待工匠將門修好,關門離開,才低聲道:“主子,人都走了。”
“哎。”少年抬起頭,完全沒有剛睡醒的樣子,“下一個是誰?”
江潯道:“池幕。”
“池幕?沒聽說過。”
“他居於城東民宅,據說由於體弱多病,平日足不出戶。”
“體弱多病足不出戶……還能閑來無事逛逛窯子麼。”秦懷瑾若有所思,“倒是有趣。”
江潯看著秦懷瑾,欲言又止。
秦懷瑾拿起一個橘子,信手剝開,道:“阿潯有話,但說無妨。”
“樓中有人。”江潯唇角緊繃,她素來麵癱,很少有明顯的表情,這個小動作顯示出她的顧慮,“方才鬧事的殷餘,便是被那個人用殺氣嚇退。”
秦懷瑾猜出她所顧慮的事,“阿潯的身手比起那人,如何?”
“若是一個,無足為慮。”她道,“這半個月,每天都會監視,每日來的人都不一樣。他們的功法卻是同宗同脈。”
“監視……”秦懷瑾不知想到了什麼,眸光一暗,陰沉沉道,“連阿潯沐浴如廁,那些人也監視麼?”
江潯說:“……”
躲在陰暗處的魅影說:“……”
秦懷瑾將橘子的白筋挑幹淨,掰下兩瓣放入江潯口中,“阿潯不怕,下次你沐浴更衣時,我在邊上守著就是……”
半個時辰後,“白澤”迎來今日最後一個客人――池幕。
隔著簾子,隱約看到那人穿了一襲黑衣,手執一柄青竹折扇,露在袖口外麵的手修長漂亮。秦懷瑾注意到,墨衣人膚色很白,不是那種正常的白,像是常年浸在黑暗中,從未見過日光,白得有些滲人。
由此觀之,這位池幕,倒像是個足不出戶的人。
池幕站定,淡淡一笑,開門見山道:“秦世子,近來可好?”
簾子後麵沉默了片刻,簾子被卷起,白衣少年起身對池幕揖了一揖,“想必,閣下便是方才嗬退鬧事者之人。多謝閣下幫我解圍”
“不必客氣,”池幕還了一禮,道:“世子當真聰慧過人。”
雙方分別坐下來,秦懷瑾隨手拿起一塊糕塞進嘴裏,然後將盤子往江潯那邊推了推,道:“閣下此行,恐怕不是為了聽琴下棋罷?”
池幕將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笑道:“實則有事相商。”
“何事?”
“近日來,傳得沸沸揚揚的,婁清揚一案。”
“噢。”秦懷瑾吃完糕,擦擦手,“你想救永樂公主?”
“不錯。”池幕勾起唇角,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氣,“世子意下如何?”
“最近坊間傳聞永樂公主並非鳳魂,婁清揚也並非她所殺,一切都是遭人陷害,”秦懷瑾伸了個懶腰,“看來,你想讓我幫她背黑鍋。這可是要命的事,我若應承下來,有什麼好處?”
池幕摩挲著光華的扇骨,慢慢道:“這,便要看世子有多大的野心。”
“野心?”秦懷瑾輕輕一笑,搖頭道,“我能有什麼野心,不過是攜手一人,安度餘生罷了。”
江潯坐在一側,聽到他這句話,默默垂眸,剛好看到他推過來的糕,再度移開目光。
她喜歡糕點類的甜食,卻不輕易吃。由於味覺過於敏銳,便對甜點的甜度要求甚高,過了她習慣的那個度,稍微甜了一些或淡了那麼點,她都不喜歡。秦懷瑾曉得她的口味,便養成習慣,一旦桌上有糕點,他必定先嚐了,若合她的口味,便推薦她嚐嚐。
秦懷瑾其實,不甚喜歡甜食。
池幕展開折扇輕輕搖著,道:“世子如此作想,皇帝恐怕不這麼想。世子即便不為自己,也該為身邊人、為南侯想一想。”
秦懷瑾沉默良久,無奈地歎了口氣,“父親的事,我早已同他談過。可他心意已決,我遠在京都,勢單力薄,又能如何?”難道要他跑到皇帝麵前告自己老子意圖謀反?
“世子可知令尊為何如此?”池幕道。
這個問題,秦懷瑾也問過父親。父親當初,是怎麼回答的來著?
“有一句話,想要親口問問陛下。”說話的時侯,秦璟然有些黯然,再不複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年侯爵。
池幕淡淡一笑,合上扇子,道:“在下這裏有一個故事,世子可願一聽?”
“故事?”秦懷瑾笑道,“我最喜歡聽人講故事了,你且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