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容卿集結人員攻打新城之時,種師道也回到了東京汴梁。
此時的汴梁城與離開時無異,隻是在種師道眼中,莫名多了蕭瑟之感。他走在路上,還能聽到宮中“艮嶽”裏傳出的鹿鳴聲。
種師道由兩名士兵押著,想起“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的典故,一時百感交集。
此時不過清晨,霜露重重,路上行人寥寥無幾,清冷蕭肅。
遠處,傳來幾道馬蹄聲。
種師道停下腳步,望向遠方,似乎在望南京戰場上的十萬大軍。
“種將軍!”
種師道回神,看清楚來人後,隨即睜大眼睛,下一刻,連忙整理衣衫下跪。
“種將軍不必如此!”趙桓翻身下馬,一把將要跪下的種師道扶起,“此次戰事,種將軍受委屈了。”
種師道老淚縱橫,渾濁的雙眸重新流露出往昔的神采,“太子言重了,老臣百死不悔,隻歎不能親手收複幽雲!”
趙桓道:“眾人皆知將軍一生戎馬,戰功無數,此次戰事之所以能在短時間內收複涿易兩州,亦有將軍的犬馬之勞。將軍如今且寬心修養,靜待大軍得勝歸來的消息,在此期間,本宮亦有許多問題需要將軍解惑,希望將軍莫要推辭。”
“太子……”種師道激動地握著趙桓的手,“有太子這番話,老臣定當竭盡所能,不敢有半點保留。”
趙桓道:“那將軍先進宮見父皇,本宮在東宮等你,此外,耿先生會一直陪著將軍。”
“謝太子。”
不遠處,二樓窗旁,鄆王看著趙桓和種師道的來往,看著對麵的人道:“承林,你該不會不知道今日種師道回來吧?”
蔣季元道:“略有耳聞。”
“略有耳聞?”鄆王冷笑道:“此事對本王來說何等重要,你竟然隻是略有耳聞?”
“種師道已經是垂老矣矣,與王爺有何用?”
“照你這麼說,太子為什麼找他!”鄆王道:“種師道手握軍權四十餘載,如今國中半數以上將領是他的手下,此人若是能歸順,於本王大有益處!可你倒好,一句垂老矣矣了事!蔣季元,別忘了沒有本王,就沒有你的今日!”
自從蔣季元成為鄆王心腹之後,京中許多以往看不上他的大臣都反而要過來巴結他。
可以說,他如今雖然是個草民,但實則卻比一個五品官的能耐還要大。
蔣季元道:“王爺可有想過,替換種師道是誰的主意?又是誰舉薦的人選?”
“是童貫和王黼,那又如何?”
蔣季元道:“這兩人皆是王爺的人,雖說童撫使如今與王爺有了嫌隙,可是在百姓和外人看來,他同王爺的關係,還是與王少宰無異,如此,王爺覺得,種將軍會相信或接受王爺的好意?”
鄆王皺眉。
蔣季元道:“恐怕王爺隻要一開口,種師道就會懷疑王爺別有居心。退一萬步講,就算種師道真的跟王爺走了,王爺覺得,王少宰又會如何做想?”
鄆王握緊酒杯,眉頭更是緊鎖。
蔣季元歎氣道:“我之前就與王爺說過,不可太縱容王少宰,如今官家憎惡朋堂,做得太過,終究是會作繭自縛。如今王少宰舉薦了劉將軍替代種將軍,這萬一要是前方戰事有變,童撫使必定有事,有事的隻會是第二個種師道,也就是劉將軍。到時候,王少宰受到牽連,到頭來,害的還是王爺。”
“你既然看得如此清楚,當初為何不阻止本王!”
蔣季元看著鄆王,自嘲搖頭道:“那也要王爺聽得進去。不知道王爺聽說了什麼,自從去過別苑之後,對我就多有懷疑,許多事也不願意與我知道。草民不過是一介布衣,有自知之明。”
鄆王被他說了有些尷尬。
前些日子,的確是因為雪鵑的話讓他對蔣季元有所懷疑。不過最近王黼官複原職,所以他又覺得是自己疑神疑鬼,所以又將蔣季元放在旁邊。
“你也不用說這種話,本王不是不相信你,隻是本王也有本王的苦衷。”
蔣季元道:“草民知道,所以草民一直等著王爺。若是王爺真的不需要草民了,草民就歸隱山林,若是王爺還信任草民,草民就繼續在王爺府待下去。草民知道,如今王爺是在擔心太子勢力壯大,威脅到自己。”
鄆王將酒杯放下,道:“不錯!王黼一直讓本王不用擔心,可是本王如何能不擔心!眼看著連種師道都被太子給拉攏走了!早知道,當初本王就該阻止王黼舉薦劉延慶,如今真是自斷後路!”
蔣季元聽著鄆王口中對王黼的不滿,心中幾分冷笑。雖說王黼和童貫這些人都有私心,以致內鬥不斷,互相折損,可是這其中,也與鄆王的無情善變有很大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