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紫英跑動間,帶動了膝蓋的疼痛,狼狽不堪。小六子正找她,見她臉色不對又邁不開步子,連忙一把扶住道:“姐姐,你這是怎麼了?”
程紫英勉強擠出笑容道:“我沒事。”
“一會兒師父該喚你去伺候了,你小心些,我聽說裏頭似乎不是太順利。”太監都是無根之人,少稱父子,往往認作師徒。小六子正是李彥的徒弟之一。
程紫英緩緩吸了口氣,平下心道:“我知道了。”
小六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姐姐,你聽我一句,莫要太心善了。”
紫英姐姐什麼都好,就是心太善。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心太善了,是會把命搭進去的。
程紫英此時心中難受,但早已習慣掩藏,笑著打趣道:“好啊,小六子,本事見長,要你來教訓我了。”
小六子靦腆笑起,兩個小酒窩很討喜,“小六子怎麼敢,當初若不是姐姐,我早已經死透了,哪裏還有今日。”
小六子自幼家貧,父母為了生計隻能將最小的他賣入宮中。入宮後無依無靠,又無錢打點,自然招來其它太監欺負。後來不小心犯了點錯,差點被當庭打死,幸好被當時入宮經過,還是尚書千金的程紫英救起,還賞了他一碗飯吃,才僥幸活了下來。
小六子雖說沒讀過書,卻也知道做人要知恩圖報,所以一直想著找機會報答程紫英。
這三年,兩人正巧都在殿前伺候,互相之間幫扶不少,也算是承了點情。
其實小六子心裏知道,師父是看紫英姐姐跟他親厚,才讓他來殿前伺候的,否則這大好的機會怎麼也輪不到他。
“姐姐,我小六子要不是……”
程紫英猜到小六子要說什麼,連忙抬手製止,佯怒道:“不許再說了,年紀小小的,怎麼這般囉嗦!”
小六子臉漲紅,半響吐不出字。
程紫英笑著進了殿內。
站在殿中角落,程紫英已經冷靜下來。剛才那一跪她的確是心急衝動了,仔細想來,哪怕蔣季元真要流放五千裏,也還有幾天時間準備,這幾天內,未必尋不到機會救人。
呼。
冷靜。
“金國不要欺人太甚!”殿內聲音驟響,遼國使臣耶律洪基憤怒拍桌,甩袖站起。
程紫英等人在小偏殿都是嚇了一跳,伺候更加小心。
殿內,烏特裏嘲諷抬眼,桀驁道:“隻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我金國自然就會退兵。”
耶律洪基看向宋徽宗,恨聲道:“陛下,這條件我大遼不能答應!”要他遼國年年給金國納貢,不就相當於變相稱臣嗎?絕無可能,更何況是在主國大宋麵前。
金國簡直太目中無人!
宋徽宗沉吟了一下,笑道:“其實,金國的條件也未嚐不能考慮,都是為了兩國和平,不再兵戎相見。”
耶律洪基不敢置信。
烏特裏也是詫異,他說的條件根本沒想過遼國會答應,不過是在試探敵國底線罷了。不想遼使的反應在他預料之中,宋徽宗的反應卻大大超出他的預料。
這宋徽宗是真蠢啊,還是另有他謀?
“陛下!”耶律洪基怒道:“要我國年年給金國進貢,這與向金國俯首稱臣有何異,這事關我遼國國體,就是我大遼舉國戰死,也無可能答應!”
宋徽宗連忙道:“遼使切勿激動,沒這麼嚴重,不答應就不答應,再行商議就好。”
烏特裏卻是嘴角一揚,站起身道:“既然遼使不答應,那就沒什麼可談的了。”
耶律洪基氣得怒指烏特裏。
宋徽宗道:“金使也莫要激動,這凡是都要有商量的餘地,這樣吧,今日天色已晚,不若明日休息好了再談?”
烏特裏冷笑一聲,大步走了,沒有行任何禮。
耶律洪基對著宋徽宗道:“陛下,這金國簡直欺人太甚,若是不給他們點教訓,日後必成禍患!”
這次來大宋,他們是有兩手準備的。能和談最好,不能和談的話,如果能聯合大宋出兵,那金國也休想放肆!
宋徽宗道:“遼使冷靜,這必定還有商量的餘地,不必大動幹戈。”
耶律洪基一口氣堵在心中差點沒提過氣,這宋國國主是怎麼回事?!原以為他是另有圖謀,現在竟像軟弱天真,一心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簡直氣人!
“陛下,微臣告退。”
耶律洪基隨隨便便拱了一手,連禮都沒怎麼行就走了。
宋徽宗也不介意,事實上他對這次的和談進展還是頗為滿意的。這金國和遼國鬧得越歡騰,對他大宋就越有好處,也更能彰顯大宋的主國地位。
再說烏特裏從文德殿出來,離開沒兩步,又退了回去。
李彥以為他有什麼事,正要迎上去,卻見他後退一步,站到了程紫英麵前。臉上的笑容輕浮浪蕩,“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