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州的桃花開得也很美呢。
城外的桃花林時常有不少平民百姓或富貴人家在花下觀賞,嘖嘖稱讚。
兩個小小的身影在花枝斑駁間繞圈嬉戲,孩童銀鈴般的笑聲隨著繽紛的落英久久盤旋回蕩。
“哈哈!抓到你了!”前頭已能束著發的綠衫男孩快手抓住眼前小人。
“呔!你個無禮的毛小子!”粉色小襦裙的雙平髻丫頭鼓起白嫩的小臉,一把打掉小男孩拽著她衣袖的手,瞪大了水靈靈的杏眼,“總追著我作甚?”
“因為你好看啊!就像桃花一樣!”
“那叫麵若桃花——!咦~你怎地比我還沒文化!”女童白他一眼。
“好好好——你怎麼說都好,反正我抓住了你……”小男孩突然狡黠一笑,跳著在女童發髻間插上一枝清秀可純的桃花,露出的兩個酒窩靈氣逼人。
“從今天起,你便是我的新娘子了!”
女童撲閃著水眸,鼓腮道,“誰要做你的新娘子了!”
說完,撒開腳丫子就跑。
“誒誒——等等!你別跑!你就是我的新娘子!”
“娘,陶敬之又欺負我……”女童跑到一處桃花樹下,抱住正交談甚歡的兩個新婦中的一人,嗲著哭臉。
“全天下我就能欺負你——豈非你莫大的榮幸?而且你本就注定要嫁我的——娘你說是不是?”陶敬之昂著小腦袋,霸氣側漏地牽住另一名婦人的素手,傲然道,“所以呢,你就乖乖地當我的新娘子吧!小~敏~言~!”
兩個俏生生的婦人望著自家孩子,不禁相視一笑。
陶李兩家本世代交好,到了孩子這一輩更是定下了娃娃親。
陶家乃書香門第,李家為州縣府尹,如此秦晉之結,倒也門當戶對。
可惜好景不長,鄂州慘遭匪患,縱然州官李家率民竭力抵抗直至朝廷援軍趕來,陶家家主即陶敬之的父親於最初混亂中被殺,陶氏悲傷過度,一病不起。
李老爺主府也損毀嚴重,但底子還在,又有朝廷念他逐匪有功,特頒詔令,調他進京任職。
由於放不下老友的妻兒,李老爺推辭了幾日,將陶家大小事務係數安排好,方準備上京。
“娘,敬之呢?敬之在哪裏?”被抱入流蘇轎中的李敏言哭著腔,無助地拉了拉李夫人的素袖,“他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敬之……他得陪著他的娘親……”
“可是……”
“敏言,聽娘的話,乖乖跟爹爹去京城。”
“可是——可是……”
“別說了——!起轎!”
可是……她還沒有做他的新娘子……
“小敏言——!敏言——!”熟悉的聲音自轎外傳來。
李敏言一下子掙脫李夫人的懷抱,伸出大半截身子探出轎窗。
“敬之——!”
陶敬之氣喘籲籲地奔至她跟前,稍稍緩了緩,又揚起了腦袋,除去微微皺起的英眉,他雙目璀璨,清秀的酒窩若隱若現,恍恍惚惚仿佛還是最初那天真無邪、不經人事的少年。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怎麼會呢?你是我從小到大的唯一的新娘子啊——!”
“傻敏言……”陶敬之的小腦袋輕輕抵住李敏言的額頭,“我隻要你一個呢。”
“那你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去京城?嗚嗚——!”李敏言終是沒忍住,哇地大哭了起來。
哭聲在沉默的人行隊伍中久久環繞。。
李老爺的轎子沒有動,李夫人的轎子也沒有動。
但眾人皆曉這寂靜中摻雜著多少不忍與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