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何處繁華笙歌落(2 / 2)

我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我會將君墨宸在心上安放,掛念他,擔心他。

我幹巴巴道,“對不起。”

“有什麼對不起的?情這事兒誰也說不準,我從未想著怪你,也從未想過要傷害你,我隻是恨,我恨君墨宸奪走了一切還不算還要將你也奪去,我想讓你留下,想讓你心裏隻有我。”

他漸漸地激動起來,聲調拔高。

“可是我錯了,我留住你的人卻留不住你的心。”

我低垂著頭,默默地聽他說完,心靈驚動,我原來以為嚴奕對我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最後他要毀了我,才會那樣對我。

如今才發現他其實並沒有錯,錯的是我,若不是我,他不會變成這樣。

任何事情隻要以愛為名義便都可輕易獲得原諒。

他的手伸過來,緩緩地握住了我的手,“如今落在君墨宸手裏,我便沒想著能活著走出去,他不會放過我的,其實從我軍戰敗那一刻,我便應該自刎殉國的,可是傾顏,我想見你一麵,見你最後一遍,便是死了也記著你,過奈何橋時我不喝孟婆湯,下輩子我還來找你,你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明明他是笑著說的,我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他是為了見我一麵才甘心被嫿懿活捉,被囚禁著千裏迢迢來到京都隻為見我一麵。——這樣厚重的情義。

我終究還是問出口,“嫿懿呢?她是愛著你的。”

嚴奕愣了愣,卻輕描淡寫地揭了過去,“我若對她有一絲半點的感情,也隻能是憐惜吧。”

他又麵向我笑道,“傾顏,讓我最後一次抱抱你,像從前一樣好不好?”

還未等我說話,他已經大步過來,用力地抱住了我,他的懷抱跟君墨宸截然不同的,瘦弱卻有一種令人安心的溫暖,耳邊有熱熱的氣息噴吐,“傾顏,我真想拚了這一身嶙峋瘦骨,也要為你鑄一座錦繡江山,如今卻是不能了,從今後我不在,你要好好的。”

拚了這一身嶙峋瘦骨,也要為你鑄一座錦繡江山。

這輩子沒有人的好再像嚴奕一樣了。

我靠在他的胸前一句話也說不出,手腕忽然被一陣大力握著,用力地往前一送,緊接著便是刺破皮肉的聲音和嚴奕因為疼痛的悶哼聲。

我緩緩地退開,就見嚴奕握著我的手,我的手中握著……那把我自以為藏的極好的淬了毒的匕首,而那把匕首……如今深深地陷入嚴奕的腹部,鮮血湧出來,很快便染紅了他的衣裳。

我愣愣地看著他,仿佛眼前都成了血紅色。

嚴奕的嘴角輕輕地揚起來,是一種極其愉悅的神情,直到他轟然倒下,我才反應過來,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一直壓抑著的眼淚在此刻如決堤的洪水,我聽到自己的嗓中發出破碎暗啞的嘶吼聲。

我將他抱在懷中,已然慌的手足無措,身子抖如篩糠,顫抖著聲音叫太醫。

嚴奕的手卻拉住我,示意我沒用了。

我驟然想起,那把匕首上麵是淬了毒的,我悔不當初,隻能哭道,“你怎麼那麼傻?你怎麼知道的?你怎麼知道?”

怎麼知道我的意圖,又怎麼發現我袖中的匕首,我我明明將它藏的極其嚴實,還是有多絕望才能甘願做出這樣的舉動。

嚴奕的口中一點點溢出鮮血來,斷斷續續道,“你別忘了……我……可是武將,眼睛,精明得很……再說,君墨宸如何會在這時………好心的……讓你來看我呢?”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知道。

“對不起,對不起……”除了這一句,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嚴奕身上的鮮血越來越來多,染紅了一大片衣襟,“若我的死能換來你日後安穩,我死而無憾。”

“我不準,我不準。”我尖聲哭叫起來,“你說要護我周全,可是後來的大風大浪都是你給的,如今你就想甩甩手走了?沒有這麼好的事。”

身體已經抖得不能自已,我好怕,是一種真真切切的恐懼,果然人隻有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惜,可往往為時已晚。

我恨自己,為什麼那樣優柔寡斷,為什麼那樣懦弱無能,為什麼要讓自己身邊的人都陷入困境,為什麼要答應君墨宸這樣的要求。

他是我從小便相識的少年啊,他陪伴了我小半個人生,同如蘭莊宜一樣都是我親人一樣的人,他對我那樣好,事事以我為先,可最後我最先放棄的卻是他。

嚴奕的手輕輕覆上我麵頰,“從我敗給君墨宸,輸了淩國輸了你的那刻起,我便知道,再沒有翻盤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