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前方一個背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的視線緊緊盯著那個人,下意識的跟著他的腳步,走在他後麵不遠處。
他似乎是沒有注意到我,轉身走進了一間辦公室。
我在這間辦公室門口停下腳步,抬頭看去,是腎內科。這本沒什麼,隻是剛才那個人的神情實在太過嚴肅。我在病房門口發呆,聽到裏麵傳來的腳步聲,知道對方要出來了,迅速閃躲到一邊。
我背對著那個人,希望他能趕緊從我身邊路過,祈禱他早已忘記我的長相。然而我的小聰明還是逃不過他的眼睛。
“溫小姐。”他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
我歎了口氣,轉身看向這個人。他站在我麵前,神情中的悲傷令我一愣。
“可以借一步說話嗎。”他說。
我點點頭。我和他走到醫院一個幾乎沒人的走廊裏,他看了看四周,隨即說道。
“我不想耽誤你的時間,今天,是真的有要緊的事情。”
“你說吧。”
對方叫做鄭昊,是林政的好友,可以說是死黨一樣的存在,兩人一起長大,一起出國讀書,一起接手家族企業,可以說是過命的交情,那三年裏我們曾見過幾麵,雖然交往不多,但是有印象。
在我的記憶裏,鄭昊早就結婚了,有一個美麗的妻子和可愛的兒子,一家三口的生活一直很幸福,據我所知他的公司最近也是一帆風順,能讓他露出這種神情的,除了他的家人,就隻有林政。
他看著我,最終緩緩地開口。他的話令我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我的手下意識蜷縮起來,一種寒冷包裹著我的身體。
一直到我告別了他,失魂落魄的走回溫暖的病房,我才大大的喘了一口氣,我沒有聽錯吧?
我看向溫暖,溫暖還在睡覺。
眼眶熱熱的,那些被我忽略的感情,終於找到了出口,一口氣的翻湧上來。
鄭昊告訴我,林政被檢查出了腎癌!已經潛伏了很多年。林家本來就有腎癌遺傳史,當初鄭昊關注我,全林家都不允許林政娶我,隻有鄭昊一直在支持他,就是因為,偶然的機會,他發現我的腎髒和林政的匹配。
鄭昊雖然是經商的,但是鄭家時代從醫,他曾經在英國讀的也是醫學,他在這方麵的專業知識很深厚,自從林政的父親因為腎癌離世之後,他就將為林政尋找腎源這件事提上了日程。
他說,他一早就知道我可以做林政的腎源,所以才支持我們結婚。對於他的實話實說我並沒有別的想法,他和我非親非故,有這樣的想法我也不會有所遷怒。
我隻是很驚訝,原來我的腎髒是林政的救命藥。
他希望我能為林政捐獻,作為回報,他可以答應我一個要求。
我看著病床上的溫暖,閉上眼的那一刻,心裏已經有了決定。
我拿起手機,給鄭昊打了電話,
‘’我願意捐獻一個腎髒,但是前提是,”
“你要將我和溫暖從林政的身邊送走。‘’
鄭昊聽到這裏,有些猶豫。我告訴他,我和林政在一起,隻有互相傷害。我和林政是兩隻刺蝟,兩隻注定不能靠近的刺蝟。
我要他先幫我把溫暖送走,暫時送到國外靠譜的人家。等我在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會去找溫暖。
我要迅速把和林政的事情做一個了斷。捐了這顆腎髒,我就什麼也不欠他的了。
然後,我會偷偷的離開。鄭昊隻需要幫我辦理出國的飛機票就可以,出國之後的事情,我不會再麻煩他,隻不過溫暖哪裏暫時還需要他的照顧。
最終,他同意了我所說的。
我和鄭昊就這樣約定好,
因為溫暖的事情,林政允許我住在醫院照顧溫暖,我就這樣在醫院待了半個月,這半個月內,我沒有見到林政,但是也知道他的病耽誤不得。每天都會有鄭昊的人來接我去做身體檢查,吃一些穩定的藥物,為捐腎做準備。
其實如果沒有鄭昊答應我的這兩件事,我也會答應為林政捐腎。隻是正好鄭昊也願意幫這個忙而已。
根據鄭昊的話說,我們兩個人的確不合適,他不想看著林政一錯再錯。
一個月後,
我躺在病床上,被推進了手術室,身邊的手術台上躺著雙眼緊閉的林政,他已經因為麻藥而沉沉的睡去,他睡著的樣子,竟然這麼美好,我還是第一次這樣安靜的端詳他。
他閉著眼睛的時候,睫毛長長的,微微翹起,高高的鼻梁,硬挺的雙唇。
林政,我不要你感謝我,我什麼都不要,我隻要你放過你自己。
你一定要比我幸福啊。
林政。
這樣想著,我閉上雙眼,麻藥的感覺一陣陣湧來,睡意熏染著我的大腦,漸漸地,四肢開始失去知覺。
手術開始了。
等我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我躺在病床上,睜開雙眼,首先看到的,是眼底泛青的林然。
他的樣子像是在這裏守了一夜。看到我醒來,他摸了摸臉,“你醒了?”
我沒有說話。
“感覺怎麼樣?”他說著,站起身來,嚴肅的打量著我,“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我搖搖頭,“沒事。”
開口的聲音有些沙啞,我繼續說道,“手術進行的怎麼樣?”
林然楞了一下,神態有些黯然,“挺好的,很成功。”
我鬆了口氣,又說到,“他呢,他……”
“他沒事,腎源吻合度很高。”林然說完,又坐下來。
我看出林然似乎心情不太好,他看出我眼中的疑惑,蹙著眉頭說道,“你一醒來就是他,這麼擔心他?”
“溫暖呢?”
“在家裏睡覺,這幾天她已經回幼兒園上學,因為這次的事情,最近幼兒園的老師都很緊張她,天天護送她上下學。”
我放下心來,又沉默了幾秒,“他醒了嗎?”
林然深吸一口氣,“還沒有。”
我點頭,從病床上坐起來,掀開被子想要下床。林然急忙拉住我,“你要幹嘛,要做什麼我幫你。”
“我想去看看他。”
“他沒事!”
“我想親眼看看。”我說。
林然不說話了,低著頭像是在穩定心頭的怒火。不知怎麼的,我醒來之後就很想站在他麵前,哪怕他閉著眼睛不說話,我也想要去看他一眼。手術開始前,我看到他的臉色並不好看。
閉上雙眼的時候,我甚至想過,會不會手術失敗,兩個人一起結束在手術台上,這樣子,是不是對彼此都是最好的結局。不會再有折磨,也不會再有痛苦。
畢竟我心裏很清楚,他的身體,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我。
但是醒來的時候,黑暗裏的那個幻想慢慢變成了泡沫,逐漸升空,在碰觸到空氣後崩裂消散。我們還是我們,一切還是那樣。
“好,我帶你去。”林然說到。我點點頭,在林然的攙扶下來到林政的手術室門口,推開門,裏麵坐著老管家。
老管家看到我,又看到我身上的病號服,瞬間像是明白了什麼,低下頭歎了口氣。我目不斜視的走向林政。
林政也是一身病號服,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虛弱的樣子,認識的這八年,我們從未真正意義上的生活在一起,從未見過他生病。
原來,林政這樣的男人,也有生病的時候,我輕輕地笑了。看到他一切正常,夢裏的事情沒有成真,雖然擺在我麵前的困難依舊重重,但這不就是我應該麵對的嗎。
我在林然的攙扶下,走出了病房。回去的路上,林然倏地說,“或許這一次,他會放下仇恨。”
“為什麼這麼說。”
“你捐了腎給他,救了他的命。”
我搖搖頭,“林然,我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不要告訴他腎髒是我捐的。”
“什麼?”林然驀地停下腳步,不可置信的看著我,似乎是不能理解我的想法,“為什麼?”
我沉吟片刻,“我不想再糾纏下去了。”
我想要離開,就要徹底離開,這一次,是一個莫大的機會。
“我希望你能告訴他,腎髒是劉蕊琪捐給他的。”我說。
這下子林然更加無法理解,“你究竟要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我要劉蕊琪為她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既然她陷害我,謀殺我,還要謀害我的溫暖,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心。
“你還能找到五年前她謀害我的那些證據嗎?”我看向林然,“能不能幫我收集一下。”
林然似乎是明白了我的想法,點點頭,“好。”
林政這輩子,最恨的就是付出之後才發現自己被人欺騙。我要他知道,他錯的多離譜。
“不僅如此,我還要找出那種能證明她當年的孩子不是林政的孩子的證據。”我看著醫院落地窗的夜景,
林然明白了,“我答應你。”
為了溫暖,我以為老老實實過自己的生活就好。然而這一次,她是徹底觸碰了我的底線。
回到病房,我靜靜的睡下。
後來,
林然找劉瑞琪談過,劉瑞琪對於這個大餡餅驚喜不已。林然告訴她,他不希望我和林政因為這件事情和好,所以希望和劉蕊琪聯合,這一次才會把這樣的好事給她。
她對於林然的話深信不疑。
林然出院那天,我比他早半天出院,早半天回到了家裏,收拾好東西等他回來。當屋門打開,他緩緩走進來,我正在餐桌上吃東西,披肩斜斜的掛在肩膀上,頭發淩亂,像是剛睡醒的樣子,懶懶散散。
他坐在我對麵,麵色陰沉的看著我,“這一個月,過得不錯。”
“是。”我說著,擦了擦嘴。
“知道我做手術了?”
“知道。”
“可以。”他點點頭,我看到他握緊了筷子,“你夠狠心。”
我不說話,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吃完飯後,林政就回到書房工作。這一個月來他積攢的工作有點多。
因為他這次的事情,別墅裏監視我的人撤走了一部分,我可以在別墅內自由活動了,隻是還不能走出這裏。
我看著書房裏亮著的燈,給老管家打了電話。十分鍾後,老管家來到書房門口,敲敲門,不知道給林政說了什麼。老管家走後,林政就乖乖回到寢室睡覺了。
我還是睡在頂樓的牢籠裏。
從那之後,林政對我越來越暴躁,甚至越來越難以忍受我。他經常帶著劉蕊琪回來過夜,看著劉蕊琪穿著女主人的睡袍,在我麵前搔首弄姿,我總是默默地離開,上樓。
這段時間裏,我的身體狀況也越來越不好,我吃不下東西,睡覺也睡不好,不是失眠就是半夜被噩夢驚醒。如果沒有溫暖每天陪著我,我可能會直接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