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見過公主出嫁的陣勢,隨郡主出嫁也是此生頭一遭。聽聞長長的嫁妝從街頭排到了巷尾,瑞南王府的管家正陪禮部的人有條不紊的做最後一次清點。丁蘭已帶著我的物品到後麵的馬車裏準備出行。
“等你到了南海,就讓箏兒寫信給我說你染了會傳染的病離世。我會秘密上書興都,怕將你接回造成瘟疫,而在南海下葬。”
禮炮的聲音遠遠響起,我和瑞南王站在書房裏。他穿著暗紅色的喜服,很快就要到正廳去接受許箏的叩別。
毅王昨夜悄悄抵達桔洲,傳來興都天子的旨意,瑞南王必須留在南疆首府,送許箏郡主南下的任務轉由毅王負責。
瑞南王父女本以為還很遙遠的離別之期,忽然變到眼前,在這位老王爺心裏刻下了深深的遺憾,我覺得他跟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強打精神。他交給我一個暗青色的包袱,裏麵裝著通關文書,有我新的身份,新的戶籍,也許有朝一日需要用到。
“接下去,你打算去哪裏?”
我想了想,“我也不確定,也許會在南海住一段時間,聽說那邊島上的草藥特別多,我想留在那裏多學一段時間醫。”
“也好。”瑞南王低歎,“明年我將調回興都,如果你回來的時候不是我當值,就不要回桔洲來,以防萬一被人認出來。”
我默默點頭,“如果王爺有機會再見到靜妃娘娘,請王爺代寧煙說一聲謝謝。”我慢慢跪在書房的地上,“寧煙也要謝謝王爺這些年對寧煙照顧。”
我執意要這一跪,我知曉瑞南王其實並不想受。
王府的老仆人在一次醉酒之後,透露給我聽,瑞南王妃到寺廟靜修的原因是因為王爺愛上了部將的妻子。
那段愛情發生的時間已經是很多年前,若不是我在收拾瑞南王的書房發現母親的字畫,若不是我從瑞南王的部將處聽說王爺曾經舉薦端林從軍,我也不會把兩件看似無關的事情聯係到一起。
父親的戰死,母親的殉情,我沒有力氣去追究事情的始末。寧願把一切的初始當做是瑞南王看在靜妃的麵子上才出手幫助,而不是我,我是他深愛女子的女兒,或是因他而死的部將的女兒。
人生太短,經不起太多愛恨情仇。
瑞南王親自送許箏出城,婚嫁的退伍與毅王的軍隊合二為一。
馬車搖晃著前行,杏兒第一次出門,對外麵的世界新奇的不得了,看到什麼都會抓著丁蘭問。丁蘭被她煩的不行,直叫我管教她。
我笑的腰都直不起來,湊到杏兒坐的窗邊,說道,“來讓我看看是什麼鳥兒那麼好看。”
順著杏兒的手指,果然看到不遠處的天空中翱翔著一對飛鳥,摸樣是我從未見過的,長長的尾羽在陽光下散發著藍幽幽的光芒,說不出的好看。
杏兒很自豪,“我說很好看吧。”
“是啊,可惜不知道是什麼鳥。”我把手伸出車窗,想象著撫摸到那藍色羽毛會是什麼觸感。
“卓先生,您知道那是什麼鳥嗎?”
杏兒大聲問,我這才發現卓瑋言策馬走在我們的馬車邊。
我沒想到他在,因為我的馬車在隊伍的後麵,離許箏的婚車和毅王都很遠。按照卓瑋言南海船王親弟弟的身份,他理應到前麵去才對。
卓瑋言客氣的對我點點頭,聽見杏兒又在問他,答道,“杏兒姑娘,這是碧鷗,海鳥的一種。”
“傳聞說,碧鷗非常忠貞,一生隻有一個伴侶。一旦確認的感情,他們就時刻相處在一起,同寢同飛,同枝同穴。”
仿佛是為了響應卓瑋言的娓娓道來,空中的那對碧鷗先後鳴叫著在空中翻了個身,身後斑斕如孔雀的尾羽綻了開來,在陽光下如波光閃閃的海麵。
“能看到碧鷗,我們離海邊已經不遠了。”卓瑋言微微一笑,對我道。
“太好了!”杏兒歡喜的拍手,“到了海邊,我們就能坐船了!是不是,小姐?”
“是啊。”我對她點頭。
天空忽然傳來一聲破空聲。眼見一支箭羽劃過眼前。空中的那對碧鷗頓如失了重量一般,急速墜落。
我的心頭吊了起來,眼見著碧鷗雙雙墜地,落在遠處。士兵中隱隱有些騷動。一騎士兵從隊伍前方飛騎而去,抄起碧鷗,打馬回到了隊伍前方。
“是毅王射的吧。”卓瑋言平靜無波的聲音響起,目光投在前方。
我的心沉甸甸的,對這個從未謀麵的毅王充滿了不喜。杏兒被嚇得不輕,一雙驚恐的眼睛停留在空曠的天空中,我心頭不忍,把攬在懷裏,忍不住冷笑,“毅王的騎射是不錯,隻可惜了這對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