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重回榮侯府(1 / 2)

元平二十一年,祖父過身,我從舒州老家趕回興都。

馬車停在內府門前深長的巷子裏,揭開門簾,撲麵而來的寒氣令我忍不住抓緊衣領。

“恭迎寧煙小姐。”

二房的宋嬤領頭在門前作迎,一群人呼啦啦的跪了。

我鑽出車廂,正準備下去,斜地裏突然有隻手把我扶住。

慧娘目光灼灼的搖頭,“小姐。”

我歎氣,想起哥哥信中反複叮囑的四個字——謹言慎行,不由收了自己跳下車的念頭,就著慧娘的攙扶下了車。

慧娘自己腿腳不便,在我身後一搖一晃的踩著腳蹬下來,從宋嬤手裏接過素白麻衣。

我大衣架一樣把手臂伸開,任她伺候著穿戴,心裏別扭的冒泡,隻盼早早守完了喪,回舒州做鄉下野丫頭去。

好不容易孝衣上身,墨蓮留下來打點行李,我與慧娘隨了宋嬤進府。

七年不歸,榮侯府裏的景物擺設已與記憶中大不相同。東邊擴建了一個園子,植著滿園花木。後麵的池塘也大了不少,臨水新架一處涼亭,精巧獨特。

不知道端林有沒有變。我不由想到久未見麵的哥哥。

靈堂設在外堂中,祖父身為三等侯,官至兵部尚書,屬從一品大員,悼念之客絡繹不絕。我一個未出閣的孫女自不該去外堂拋頭露麵。所以宋嬤引我從側麵走廊繞開了靈堂,直接到了停著棺木的內堂。

所謂內堂,和外堂隻隔一個天井,可以清楚的聽見外堂驚天動地的哭聲裏伴隨著二叔三叔招呼賓客的聲音。我本就不喜與這兩個叔叔來往,樂得不用照麵。

內堂裏幾個婆子丫頭表情木然的折著紙元寶,棺木前的供桌上擺有白燭香爐等物。我淨了手,焚上香,恭恭敬敬在棺前叩拜。

一套禮節結束,在旁的慧娘眼淚婆娑,她是個軟心腸,就算是遇上素不相識的人說幾樁悲慘遭遇都會幫著落淚。

我不無擔憂的看看她,轉首對宋嬤道:“我要去看看祖母大人,也不知現下她老人家可好?”

“哪裏會好,老夫人傷心的緊,沒日沒夜的哭,幾位夫人都擔心極了。好在老天保佑,老夫人身體挺的住。”宋嬤說著竟然哽咽起來,“真真從沒見過老爺老夫人這樣好的人家,待下人好,菩薩心腸,會心疼人,現在卻要遭這樣的罪。”

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隻好做出讚同的樣子等宋嬤感動完。但心底裏自是不認同那番話的。

彼祖母非我親祖母。

她有多菩薩心腸我是不曉得,我隻知道那是個特別強勢和主觀的老太太。並不待見我那原配夫人所出的父親,也連帶著不喜歡我和端林。

當年父親為國捐軀,母親殉情的時候,我才剛穿越到這個名為甸國的地方(此國地處東方,故俗稱東甸)。祖父聽從了祖母的意見把我們兄妹一同送去舒州老家,美其名曰守孝。

三年大孝,我們守了五年都沒被叫回來。直到一年前,端林以學堂第一的成績被舉薦入太學院,成為皇十一子的伴讀,這才回到興都。

而我就則更不行了,這次要辦喪事才給叫回來。

穿過花園,再往東去,就是祖母的屋子。門外的丫鬟遠遠見我就眼尖的打起簾子,“老夫人,各位夫人小姐,四小姐回來了。”

我一進屋,發現裏麵滿滿一屋子人,心想難怪路上沒遇見誰,原來府裏的女眷都在這呢。

正前榻上閉目依在軟枕上的就是祖母,滿頭銀絲盤的一絲不苟,略顯硬朗的臉仰枕著,眼周通紅,祖父的離世顯然對她打擊很大,她看上去蒼老多了,再強勢的眉眼都掩蓋不去那濃濃的傷心和疲倦。她的膝前跪著一個俏麗的身影,手捧粥碗,正輕聲細語的勸著:“奶奶,您就吃一口吧,婉煙求求您啦!”

顯然是被勸的乏了,祖母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我穩步走上前去,屈膝作福:“奶奶,寧煙來給您請安了。”

低垂脖頸,眼觀鼻,鼻觀心,膝蓋微曲,我維持著這個姿勢約有半分鍾,也沒聽見前方有什麼響動。我暗吸了口氣,繼續等著。

終於有人提醒了句:“老夫人,您看,是四丫頭來啦。”這才聽見祖母的方向傳來些許動靜。

我眼角撇見有丫鬟朝我打手勢,又做了個萬福,起身去拜過二嬸三嬸及兩房姨夫人,最後與幾個平輩姐妹點頭見過。

家裏的人丁在富貴人家中算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