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護在懷裏的感覺,是溫暖且安心的。
思及月幽為她做的這些,若說不動容,那自然是假的。
雲謐的目光投在了床上安睡的男人身上。
夜已深了,萬籟俱寂。
她起身吹熄了蠟燭,摸黑躺到了床的內側。她側身睡著,眼前正對著的是月幽的側臉。
其實在這樣的黑暗中,她隻能借著月光隱約看見他的輪廓。起伏的山根,高挺的鼻梁,溫潤的嘴唇,精致的下巴,修長的脖頸......
她很喜歡這種感覺,可以默默望著別人,不用擔心被人注意到自己的視線。
就這麼安靜地看著,就夠了。
她這麼告訴自己,手指卻情不自禁地朝他的麵龐上伸了過去。
他的臉頰很是滑嫩,手指也是如此,白日卻隨著自己在院子裏做著農活。
他看起來那樣尊貴清高的一個人,被一群吃米的公雞追著頭發散亂,還笑眯眯地告訴自己,喜歡這裏的生活。
他手上該端著的是琉璃翡翠白玉瓷杯,而在這卻被粗糙的山菜根劃得手背出血,還溫柔地拂開自己欲為他包紮的手,說怕弄髒了自己。
他穿慣了錦衣華服,如今套在不合身的衣服裏,即使頸後已被粗糙的衣料劃得紅了,也未曾抱怨。
他一遍又一遍地跟她說,喜歡這裏的生活,喜歡桃源村。
但是雲謐知道,他說喜歡這裏,隻是想暗示對自己的心意。
她何嚐不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的心意已經不似從前那般熾熱純潔了,不再如從前那般輕易托付。況且,她一人的感情又如何?始終要為前世所負的親人們報仇的。
她如今站在月華那一方,日後或者說從頭到尾,她與月幽一直會是敵對。
即使這段感情萌了芽,日後還會有什麼結果嗎?
她不願想,隻能將所有壓抑在了自己的心底,以冷漠封存,塑造出一個冷淡疏離的形象來。
隻是,有許多東西,她還是偷偷記在了腦海裏。
比如他跟隨自己跳下懸崖時的決然。
比如他為挽救自己麵子親自操刀下廚的坦然。
比如他為自己腳腕傷口纏上發帶時的專注。
比如他每日傍晚在院子門口的守候。
比如那夜二人一同踏上的星光與小徑。
比如他的每一個笑,溫柔的,試探的,親昵的,克製的,掩飾的。
還有他一聲又一聲,溫柔又旖旎的“娘子”。
回憶融成甜糖,化在心上便足矣。
她收回了自己的手,下意識地朝月幽身側靠了靠。鼻尖是他熟悉又安心的氣味,耳畔飄散著他勻長的呼吸。摻著入水的月光,清朗的蟲鳴,她這才緩緩閉眼。
最後一夜,讓她暫時放開所有負重,將十日時光細細回味。
天一亮,她就重新背上沉重的包裹,前行。
從此,這短短十天將化為最深處的回憶,既苦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