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桃源村的第九日,也是最後一日。過了今夜,他們便要出去了。
她險險接住了月幽傾頹的身軀,看著他的眉頭漸漸舒展,才終於舒了一口氣。
月色靜好,隻剩下一星燭火緩緩地燃燒。她的動作一時止住了,垂首細細打量著他的眉目。
她的手指輕輕觸到了他的麵上,停在了那顆小小的淚痣上。
從雲府初見,雲謐第一眼望見的便是這顆小小的淚痣。它落在眼尾之下,低調卻不容忽視。月幽的五官極為精致,甚至對於一個男兒來講過於妖嬈瑰麗。這種陰柔的美,配上這顆痣,簡直讓他美的不像這人間的肉體凡胎。
祝大夫曾叮囑過她,這幾日不要惹月幽激動,不過也曾說過他的恢複能力極好。看他睡的這樣安穩,應該無礙。
從木桌子到床上的距離不遠,然而月幽昏迷著倒在雲謐的身上,實在是過於沉重。
看起來像個輕飄飄的仙子,抬起來倒是重的很。
雲謐無奈地想著,動作卻沒停,像隻蝸牛一樣一步一步地往床邊挪動著。
終於抵達了床邊。
雲謐一隻腿跪在床上,一手扶著月幽的腰,一手小心地護住他的腦後,一點一點地將他放平在冷硬的床板上。
隻不過她比月幽矮了許多,上半身也短,月幽的頭裏枕頭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她便支撐不住,一下子摔在了他的身上。
月幽身上時常縈繞的那種氣味又縈繞在了她的鼻尖上,灌的滿心滿肺全是他的氣味。
她抬起頭,望見的便是月幽精致潔白的下巴,已經紅潤的嘴唇。
她忽然想到了那日,月幽將她背下山崖時,倆人那一快一慢的心跳聲。
現在也是如此,隻不過,心跳變快的,是她了。
她連忙撐起身子,手腕由於放在護在月幽腦後,因此被狠狠壓了一把,有些酸痛。
她一邊小心地揉著,一邊盯著跳動的燭火,思緒便隨著屋外的蟲鳴飄向了遠方。
那夜月光似水,星子也有著不同尋常的明亮。若是他們沒點著火把,想必山間也是一樣明亮。
一路的歡聲笑語,有多久沒有笑得那樣開懷了?
雲謐望著空寂的空氣,莞爾一笑。
她還記得月幽老老實實蹲在她麵前讓她爬上去的模樣。他明明身後還有傷,明明被潭水拍的紅腫,再加上各種剜痕擦傷,比自己傷的重的多,但還是讓她趴在了自己的背上,隻因那時她的腳腕也受了傷。
她該拒絕的,眾人麵前的她本來就是冷冷淡淡的。但那次,鬼使神差的,她竟然真的爬了上去任他背著。
這意味著什麼,雲謐沒有深思。
再往前,便是他舍命陪自己跳下寒潭。
說實話,在刺客出現的一瞬,雲謐也曾懷疑過,這一切會不會是月幽的自導自演。
隻是隨著她摔下懸崖,月幽緊隨而來,甚至被那刺客在背後狠劃了一刀,她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或者說,她不敢相信,月幽會為了她,故意做出這麼危險的一出戲。
那日他飛奔而下的身影,空中漾開的血珠混著水霧,勾勒成一幅永生難忘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