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處,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那扇巨大的宮門。
冬風深重,角落的一人忽然摸了摸眼角。
“下雪了。”
眾人紛紛抬頭朝天上看,竟真的下起了雪。他們小心翼翼的雀躍著,同時也不曾忘記自己的職責,注視著南門內外的一舉一動。
西迎帝京有多久沒見過雪了,月華已經忘了。他隻記小時月幽曾以雪水烹藥,一遍又一遍地對他說:“喝下這一碗,肯定就好了。”
然後,他真的就好了。
他的唇上落下了一瓣雪花,清清涼涼的,他舔了舔。
沒有味道,是他的心在泛著酸澀。
是的,確實有些酸澀的味道。
雲謐若有所思地望著酒杯,隻覺得這股味道莫名熟悉。
她想了想,還沒得出結果,便被月幽拉到了床前。
“我有禮物要送給你。”他說,隨即打開了一扇窗,風雖寒,但他擋在她的身前,並不覺有多冷,“再等等,就有了。”
雲謐愉快地點了點頭,與他並肩站在窗前。手被他緊緊地握在手心裏,是被珍惜嗬護的感覺。
隻是,他卻捂不熱她的手。
他微微側首,少女唇色的蒼白被屋外的宮燈照的無比清晰,他這才意識到,她竟然有些顫抖。
起初隻是腹中一陣刺痛,她以為是空腹飲酒灼傷了胃,然而那疼痛緩緩下移,漸漸集中到小腹時,她才突然明白了什麼。
這種痛,真是太過熟悉了。
她的口中漸漸溢出鮮血,和著豔麗的紅裙竟有種異樣的靡麗。她能聽到月幽急促的呼喚,能感受到他的手正顫抖著抱緊自己,而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燒毀的太醫院,酒中的酸澀果香,烏牙山裏生長的果子。
所有的所有,在此刻終於完整的形成了一道環。而她的月幽,她的心上人月幽,就是被這圈環緊緊箍在裏頭的困獸。
隻有一個人知道這個果子能催發自己的寒疾。
隻有一個人。
她想起了月幽對原秋說的話,他有一個專門放藥的地方,甚至那個地方有他為她製成的那個半成品。她想,月華就是要逼月幽去到那個地方吧。
她感覺到身子一輕,被人橫抱了起來,那人的胸膛溫暖灼熱,心跳卻如擂鼓一般。
第一次,她這麼感謝寒疾給她帶來的疼痛,讓她保持著足夠的清醒想通了所有。
但是即使她想清楚了、弄明白了所有,也已經沒有能力阻止他了。
“阿謐。”
她聽見有人在輕聲喚著她的名字,她吃力地睜開眼,喉中也迫出了一口鮮血。
臉上濕濕冷冷的,空氣中隱約飄散著白絮。
是雪。
他還是出來了。
從安全的牢籠出來,為了她。
她終於因這股冰涼而有了一絲力氣,卻沒等她開口,月幽先出聲了。
“他舍得你痛,我卻不舍得。”
雲謐僅剩的力氣瞬間化作了淚珠,她張大了嘴巴說不出一個字,隻能目睹著月幽萬分溫柔地替她遮上了披風。
雪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