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燃起了一堆明亮的篝火,照亮了相對無言的兩人。
雲謐用木棍撥了撥火堆:“不解釋點什麼?”
月幽的眼神卻是放在了她的腳踝:“你的腳......”
雲謐正想從身上撕下一條細布來包紮,低頭卻猶豫了起來。畢竟,這是小魚的衣裳。
月幽朝她挪近了些,取下頭上綁發的發帶,褪下了她的鞋襪,慢慢將那一圈傷口細細包紮起來。
“我自己來就好。”雲謐按住了他的手,卻被他抬頭一個眼神製止:“若不是為了尋我,你也不會受傷,我來吧。”
他的聲音低沉地像是一陣晚風,不經意間便能叩開人的心扉。雲謐鬆了手,沉默地凝望著他被長發與夜色掩映下的半張臉。
他與黑夜,真是相配極了。
篝火劈啪了一瞬,引她側首注視,再回頭時,直直撞入了他如海的眸子裏。
她看他的眼神,是審視的、提防的。
他看她的眼神,卻是溫柔的、悲傷的。
情不自禁的,她錯開了視線。
直覺告訴她,月長明這個名字,讓月幽想起了某些不願觸及的回憶。
“對不起。”月幽稍稍拉開了距離,火光在他的眸子裏跳動,卻了無生氣,滿是深沉,“我好像,又拖累了你......”
“沒有。”雲謐抱著膝蓋沉默了一會,“是我拖累了你。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你的背上不會有那道傷痕,也不會與我一同掉下深潭,更不會成為現在這樣,失去記憶。”
“我不想做你的包袱。”長發在他的麵容上鋪上一層陰翳,“我知道,你雖然嘴上不說,但你心裏卻更希望我恢複到從前......”
“恢複記憶,不好嗎?”雲謐抬頭望向了璀璨的星空,“從前的,不論喜悲,不論善惡,終究都是屬於你自己的回憶。假如轉換了時空身份,也隻有那一份獨有的記憶能證明,你是你。”
“即使,那份記憶,或許一點都不美好?”
“美好,對我來說,對真正的你來說,都是太過遙遠的詞語。”雲謐將一縷擋住他視線的長發拂至耳後,注視著他的眼,“所以我說,夢有終醒時。你我的身份,不可能一世都像在桃源村裏這般無憂平淡的。”
月幽沉默地與她對視著,良久,才輕聲道:“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一直留在桃源村......”
“可我不願意。”雲謐扶著樹幹試圖站起來,“祝大夫說得對,人不可能一輩子隻棲息在一片樹蔭之下,我的家,我的目標,在東方。”
“東方?”月幽重複了一遍。
“對。”雲謐笑了笑,心境已全然變了,“你不會明白的。這世上,隻有我自己清楚,我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同時,也隻要我自己清楚,就夠了。”
月幽忽地覺得與她的距離變得很遠很遠。他伸出手想觸碰她時,像是被一層無形的結界給攔截在外麵了。她就在透明的罩子裏笑著,溫柔地注視著他,卻再不肯讓他靠近了。
“回去吧。”雲謐爽朗地站起了身,受傷的右腳卻猛地一彎,傾頹的身子被月幽穩穩地接住了。
雲謐眼神一閃,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麵上的驚愕被飛快地掩飾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