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時分,滿麵淚痕的少女猛地驚醒,驚慌失措地望了望自己的雙手。在確認自己的確存活於世之後,將深沉的目光投向了窗外。
窗外是依舊昏沉的夜色,像是一塊厚重漆黑的幕布,諸位戲角已候多時,隻等人揭開帷幕粉墨登場。
清晨,宰相府正門大開,一群婢子殷切地守在門口。不多久,一輛翠幄青綢車自東邊緩緩行來。婢子們連忙扶好踏腳凳安靜地守在車旁。
身著深藍洋緞窄褙襖的老嫗在眾多婢子家仆的簇擁之下自車內緩步走出,一雙彎彎柳葉眉,些許渾濁的瞳仁中透著慈祥安寧的目光。膚色白皙,身上不帶任何金銀,發上不過別了幾隻簡單古樸的玉簪,手腕圈著一串深色的菩提子,身上縈繞著一股寺廟間特有的檀香,像一座慈眉善目的女菩薩。
這是當朝雲宰相的母親,溫氏。
溫氏出身於某戶衰落的書香門第,嫁給了一位清貧的教書先生。那教書先生去的早,溫氏獨自將一子撫養長大,那便是如今的雲相思斂。
府中某處角落,雲謐小心地擦拭著臉上身上的淤泥傷痕。佝僂著身子的老嫗安慰著拍拍她的肩:“總算捱到老夫人回來了,小姐以後可千萬別跟大夫人硬碰硬了,曉得嗎?”
“劉嬤嬤,我記住了。”雲謐認真應和一聲。從這老嫗淩晨時將她拉出小屋至如今,在她一番試探之下,終於從這位已經老的有些神誌不清的婦人口中套出了一些話。
這老嫗姓劉,是老夫人從前的丫鬟。雲謐的父親是西迎國的宰相雲思斂,而西迎國正是大昭西邊鄰國。雲思斂寒窗苦讀十數載,期間唯有一貧女柳氏與雲母溫氏一同織布掙錢供其讀書,溫氏便做主將那貧女娶進了雲家。柳氏懷胎之時雲思斂赴京趕考,此後金榜題名登科及第,喜訊傳到溫氏柳氏耳中,婆媳二人喜極而泣,日夜兼程趕至帝京,恰逢當科狀元雲思斂入贅豪門何氏。柳氏絕望之下產下一女後氣絕身亡。這女嬰,即為雲謐。
淒慘。
雲謐心底默默替這身體原主感慨一聲,恰逢一圓臉的粉衣小婢子急匆匆的跑來,抹了抹額上細汗朝雲謐福了福身:“大小姐,老太太有請。”
雲謐禮貌地點了點頭,輕輕捏了捏劉嬤嬤的手指以示告別。劉嬤嬤欣慰地揮了揮手,她沒有辜負老夫人的囑托。在笑眯眯地目送著雲謐跟著粉衣小婢離開,她才佝僂著身子朝著自己破落的小屋走去。
粉衣小婢子帶著雲謐在府上七繞八拐,卻是將她帶到了一處不起眼的小屋子外。
“這是?”雲謐試探地問道。
粉衣小婢子露出一道尷尬的笑:“大小姐,總不能穿成這般去見老太太。這不合禮數。”說罷,又慌張地抹了抹額上的汗。
雲謐會意一笑:“知道了,你叫什麼?”
“奴婢叫粉蝶。”小婢子一愣,隨即不安地捏了捏衣角,“請小姐快些吧,老太太和大夫人還在大廳候著呢。”
“門外等著吧。”
雲謐飛快合了門,衣櫃裏有序地列著一排錦衣華服,妝桌上鋪著胭脂香粉簪釵步搖。既然這所謂的大夫人在府中如此得勢,自己自然要給她些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