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張俊臉拉得更長:“丫頭,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活著是多麼寶貴的事情,你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放棄了?”

秦珂捂住耳朵,垂頭不語。

南柯掰開她的手,又道:“丫頭,這世界上沒有誰能跟誰一直在一起。就算是白頭到老的夫妻,不也有先走後走之分?我不過早走了幾十年而已,你坦然接受就是。”

秦珂搖頭:“人家有兒有女有子孫,活著好歹有個念想。我呢?你走了就剩我自己了。”

南柯眼睛裏閃過一絲笑意:“你年紀還小,再找個唄。”

秦珂搖頭:“如果你不想我跟你一起死的話,就,就……”她說到半截,忽然嗓子被什麼卡住,無論如何說不下去了。

“就如何?”南柯盯著她的後腦勺,快要噴笑出來。

“就,就是……”秦珂腦袋垂得更低,娘喲,這可讓她怎麼說?直接說“如果你不想我跟你一起死的話,就給我個孩子”?她臉皮再厚也還是人皮,又不是什麼擋長矛利箭的盾牌,如何能說得出口喲!

南柯揉揉她的腦袋道:“孩子就不給你了,你陪我一起死吧。”

“嘎?”這是毛情況?秦珂呼啦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南柯輕笑一聲,眼睛裏閃著調笑的意味:“鬼才勸你活著。”

“哥?”秦珂莫名其妙,伸手去摸他的額頭,看看他是不是發燒了。

南柯抓過她的手輕輕握住,笑道:“其實,哥早有此意。你這麼個笨丫頭,活在世上我也不放心,不如帶著你一同黃泉碧落。”

秦珂腦門上開始冒黑線,嗷嗷叫著撲上去:“誰笨了?你說誰笨?再敢說一句,小心我啃了你!”

“來啊,來啊,怕你啊?”南柯一邊後退一邊逗她,瞧著她張牙舞爪的樣子,簡直樂不可支。

微風吹過,帶動微香湖的香味旋繞的半空,絲絲縷縷,纏纏綿綿。

微香湖畔,俊逸的墨袍青年,俏皮的明豔少女,你追我趕,你笑我嗔。

不知過了多久,地上的人影緩緩合在一處。

“我喜歡你。”她輕喃。

“我也喜歡你。”他低語。

天很藍,雲很綿,風很柔,花很香,人很美,她很幸福。

“我不後悔陪你共赴黃泉。”

“傻丫頭,哥何嚐後悔過。”

其實也不是什麼優點,隻是他最喜歡那一點罷了。他喜歡她的樂觀,再愁苦悲情的事情擱她身上,都微不足道似的,完全不被她看進眼裏。

譬如那時,她還是個十五歲的稚嫩少女,他一路大刀闊斧地追殺她,卻不見她悲戚,不見她自怨自艾。她很活潑地奔向前方,奔向希望,似乎前麵真有救贖。

他是個殺手,他從十五歲便開始殺人。十年來,他自己都不知道殺過多少人。雖然他喜歡用豌豆做收命符,可是一條條的人命累積下來,早在他心底淤積成山,成了一條阻撓他靠近陽光的障礙。

一個心中陰冷灰暗的人,總是忍不住尋求溫暖熱源。他每每看見她笑得燦爛,總忍不住也笑出聲來。這個丫頭,是個寶貝,他早就知道了。

可惜這個寶貝,他得不到。即便得到,也護不住。

作為東亭王府的殺手,即便賣身十年重拾自由,也不過多逍遙五年而已。而這五年亦屬格外恩賜,畢竟江湖上或者皇宮裏的殺手,都是滿期賜死的。他的身體裏,早種下了毒藥。

東亭王為防他們做事不幹脆,定下規矩,出行前服下臨時毒藥,解藥拿目標人頭換取。他孜然一身,十年來從未出過差錯。可能上天注定吧,他最後一個任務,是要取了她的腦袋。

他早便見過她,又得了秦然囑托照顧她,一時彷徨起來——他若殺了她,便可多活五年,但也僅僅是五年;而饒了她,雖然自己命不久矣,卻能讓她多活幾十年。

五年再少,也是自己的性命。幾十年再多,卻是別人的。他,到底該不該拿她的人頭換自己的性命?當他開始猶豫,便注定了最後的結局。他恨了半天,終是沒下手——罷了,這就是命。

“咳咳咳。”若隻中一種毒,秦然的藥完全可以保他十幾年性命。可是現在他身體裏有兩種毒,五年的壽命,便縮至兩年。加上勞累奔波,連兩年都撐不到。

兩年,至多還有兩年,這可怎麼辦?丫頭在康將軍府還未站穩腳跟,叫他如何放心地走?

番外之姬雲長

“榕兒,替我尋一株百年雪蓮來。”

“好。”

“榕兒,替我尋一朵烈陽花來。”

“好。”

“榕兒,替我尋一顆雞血石來。”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