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我小心點就是,她哪裏能發現得了?幾位哥哥也替我保密——棗,棗子?”王老八剛踏進院門,便僵在那裏——門檻,門檻上坐的那灰藍衣裳的女人,可不就是他婆娘?

跟在他身後的幾位大漢見狀,嘴角一咧,抱胸笑開了:“弟妹啊,不是探親去了嗎,這便回來啦?”

棗子聞聲看也不看他,隻死死盯著王老八,啞著嗓子道:“你真去逛窯子了?”

身後一堆人看著,王老八的腰杆不由挺直起來,揚著下巴道:“誰說老子逛窯子去了?老子那是談生意去了!”

他一麵說著,一麵湊到棗子跟前,彎腰小聲道:“棗子,拿二十兩銀子來,先把這幾尊大神送走。”

棗子一把推開他,眼眶已經紅了:“我說你怎麼老找借口攆我回娘家,原來是——”

王老八被推得一晃,登時有點惱:“我說你個婆娘,讓你拿銀子你就拿,那麼多廢話?”

“廢話?你說我廢話?我說什麼了你居然說我廢話?”棗子扶著門框站起來,揪著腿側的衣角,又是委屈又是心傷。

“老子剛才說什麼?讓你拿錢去!”王老八又吼一嗓子,往屋裏一指:“你不去拿錢反跟老子磨嘰,不是廢話是什麼,啊?還嫌我委屈你啦?”見她哆嗦一下,眼淚似要掉下來,眉頭一皺,嫌她落自己麵子,連連搡她:“還不快去!”

棗子被他一搡,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眼眶,一麵拿袖子掩麵,一麵垂頭往屋裏去。

三爺見狀,挑著眉毛閑步晃過來,往他肩上一拍,笑道:“老八呀,剛才你怎麼說的來著,說棗子凶惡又霸道?怎麼三爺這一瞧……倒像是你為了不還錢而找的借口?”

王老八被他一拍,腰杆立馬又彎了下去,訕笑兩聲。轉眼間瞧見棗子手捧著鼓鼓一小包物事從門裏出來,連忙奪過奉給三爺:“三爺,您點點。”

三爺打開那包係得結實的手絹,見裏麵隻有兩塊整塊的銀錠,其他都是大小不等的銀裸子,善念一動,歎了口氣:“我說老八呀,以後還是跟棗子好好過日子吧,那等地方,豈是咱小老百姓去得的?”

“哎,哎,是,三爺說得對。”王老八點頭哈腰地把那幫凶神送走,轉身瞧見棗子一臉憤怒,幹咳幾聲:“媳婦兒,這個,剛才……”

棗子一反剛才的小媳婦樣,驀地凶悍起來,撲上前撕打他:“你個挨千刀的,我掙些銀錢容易嗎,你全都扔到那些臭女人身上,你好不要臉!”

王老八自覺對不住她,剛才又在外人麵前凶了她一頓,是以並不還手,反手摟過她的腰,把她往屋裏拖:“是為夫錯了,為夫對不住你。要殺要剮,咱屋裏說。”

棗子一下子漲得滿臉通紅,說不出是氣得還是羞得,連打帶嚷也沒製得住他。

房門被王老八一腳蹬上,有了這層擋隔,兩人的聲音一下子變得隱隱約約,外人再難聽見。

院外一棵大樹上跳下個墨袍青年,正是方才跟在三爺一行身後的南柯。他自離開秦珂、姬雲長,便漫無目的地遊走。途中撞見這等熱鬧,無聊之下便跟來看看,哪知卻隻瞧見一派荒唐。

這火離的女子,到底比不得北夏女子有趣啊!他原先聽王老八滿嘴胡言凶惡婆娘,本以為那必是個潑辣蠻橫毫不講理的女子,哪想卻是個軟麵團,任由人搓圓揉扁。話說棗子雖然麵部皮膚粗糙,衣衫半舊,卻五官清麗、身材極好,依稀能瞧見年輕時的俏麗。那王老八,實是個混賬!

這天下間,到底有多少情投意合、相伴到老的男女?想他爹秦然跟他娘南娘子情投意合,不顧一切結為夫婦,不出兩年便生下他。然而受外力所迫,他娘生下他不過五年便毒發身亡,徒留秦然老頭子傷心悲苦。

這樣的執念,有何意義所在?倒不如一開始敞開胸懷,拋棄兒女之情,隔著身份地位兩兩相望,起碼還能相伴到老。南柯遙遙望著天際,麵無表情地想。所以他並未同小珂挑明心事,因為兩人在一起隻會是個悲劇。既然明知是悲劇,又何必非要執著?

“嗷——臭婆娘,敢踢老子,看老子不打死你!”

南柯抬腳剛要離開,忽地聽屋裏嘩嘩啦啦又鬧起來,隱約還有女子淒厲的哭聲:“王老八你有種,你有種就休了我!”

“嘿,你想得美!老子花了那麼大工夫把你弄到手,怎麼可能休了你?”王老八的聲音透著猙獰,不用看都知道他在對棗子做什麼。

棗子哀怨地嚎哭著,撕心裂肺,好不淒慘。南柯聽得渾身一震,眼前驀地浮現出姬雲長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