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逸樓的詩會顯然要比燈謎來得還要更加熱烈, 除卻一些為會友的雅詩,多數都是為著這頭獎而來。那報名的鑼聲剛一震響,便已經有數十人爭相登上高台, 搶先要為自己留名。
閑逸樓的詩會極其自由, 無論男女老少,孩童婦孺, 隻有願意皆可參與,其規則也無疑十分公正, 便是由報名之人兩兩作組, 便如太學分組對韻一般, 先是相互合韻,直到遇有合不上者,便直接淘汰, 之後的人再相互作對,直到留下最終的五人,根據閑逸樓的命題現場作詩作詞,再由觀眾所選出的詩詞所作最優的那一個, 便是當日的魁首。
簡單了解規則過後,沈長歌搡著臨霜上台一試,他看得出她對那顆紫珠異常有興趣, 不斷鼓舞她加油去比,一定努力將那紫珠給贏下來。臨霜一開始有些膽怯,縮避著不願上前,後來得了他的鼓勵, 也便不怕了,一鼓作氣,上台報了姓名。
“少爺,你不去麼?”
等她在紙上寫完了姓名過後,回身一看才發現沈長歌還在台下,並沒有上去的意思。沈長歌隻微微一笑,輕輕搖搖頭,“我不去了,我在下麵看著你。”
“可是……”
“去吧。”他替她整了一下她的衣襟,和緩道:“正好讓我看一看,你這半年自學的如何。”
臨霜的臉微微一紅,聽話應了一聲,轉身上了台。直到站在台上,她才恍然覺得少爺不來也好,否則不管她最終是什麼結果,恐怕不免會與他對上,等那時候,怕是她隻能輸得落花流水了。
站在高台上,依照掌櫃所要求的排好位置,臨霜望著台下的沈長歌。
沈長歌淡哂,向她做了一個鼓勵的手勢。她深呼了一息,隻覺自己仿佛又回到當初擇選一般,心中又是緊張又是興奮。
隨著一聲銅鑼敲響,掌櫃宣告了詩會開始。
這一次參加詩會的足有三四十人,男女老幼皆有,方才報名時,掌櫃與小廝已按照不同人大概的程度樣貌分好了組別,同臨霜所分子一組的,是個同她年紀相似的小丫頭。看勢大抵也是商賈之家的富家女,讀過許多書的模樣,舉手投足間彬彬有禮,卻也不掩矜傲。
臨霜並非排在第一組上場,於是等待輪到自己之前,便在一側看著其他組的對韻,果然發覺了不同人不同程度上的差異,看著看著,慢慢也便不再緊張。她對自己的對韻一向有信心,此前雖還有些紕漏,但經過這半年的修習,已經進步了許多。
她也很想看看,這半年來,她究竟進步了多少——
台上一組一組過得飛快,沒過多久,便已篩下了數人。很快輪到了臨霜,身形矮胖的掌櫃大手一揮,中氣十足地呼喚:“陸臨霜、袁嬌娥——”
定了定,臨霜走上台前。
台下的沈長歌輕輕仰首,視線落在那個淺碧身影之上。
銅鑼鏘然一鳴,這一組對韻便就開始了。
隨著一枚小骨骰落地,定下先由袁嬌娥出辭。向著臨霜微作一禮,袁嬌娥很快道:“我的韻詞便是——花爛漫,月嬋娟,草木映山川!”
臨霜微微一默。
花爛漫……月嬋娟……她心中飛快一思,目光微動,向她輕輕一笑,“我對——蒼月海,碧雲天,雨暮落雲煙!”
四下靜默少頃,台下忽地爆開一陣掌聲,“好!”
一邊的店小二奮筆疾書,將每一位參選人的韻詞都一一記下來。
臨霜呼吸輕滯。
她輕舒了一口氣,目光一瞥,看向台下沈長歌的位置。
沈長歌也正在看著她,互相對視,對她一笑,讚賞般輕輕點點頭。
受了應肯,臨霜心中一喜,慢慢收回目光,麵向自己的對手。
第二組改換做是臨霜出詞,臨霜低頭想了一想,很快開口,“冬雪欲白千裏草,春暉又紅萬朵花。”
定了定,袁嬌娥傲然一抬頭,淡淡道:“夏風楊柳鳴金馬,秋陽菊花照玉堂!”
“好!”台下又是一陣歡呼。
咬了咬唇,臨霜有些微的失望。
便在這一瞬,她才突然感到方才自己的預感沒有錯,這女孩當真是讀過許多書的,且看樣子,底蘊也比她強上許多。她有一瞬的慌亂,竟莫名感覺自己似乎從沒有吃力過,心裏原先的信心也有了些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