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歌立在窗前, 透過半明窗紗,望著院外,外麵悠然起伏的琴樂源源漫流過來。他的心思卻仿佛全未在琴樂上, 隻一味地盯著窗口的一簇芙蓉花沉默。
身邊多了一個人, 沈長昱並肩立在他的身側,偏頭看了看他, 見他仍舊呆呆看著外麵,幹脆斜身撞了撞他的肩膀, 笑道:“三哥, 你想什麼呢?這麼心不在焉。”
沈長歌被撞得晃了晃神, 轉頭看見自己的堂弟,搖頭,“沒什麼。”
他垂下眸, 看著自己掌中的白瓷塤。塤很小,玉一般潔白,已被他的手握得溫熱,光潔的表麵浸印了些許掌痕。
“你剛剛幹嘛去了?走了那麼久。”沈長昱自小是同沈長歌一起玩大的, 自然看得出他心懷心事,想了想問道:“你心情不好?和剛剛那幾個丫頭有關?”
沈長歌微怔,悄無聲息握緊了瓷塤, 垂手掩進袖中,“沒有。”
沈長昱搖搖頭。他向來是猜不透這個嫡兄的古怪心思的,也懶得去猜測。看著遠處花容月貌的彈琴少女,笑道:“明明是陪你來看你的侍讀擇選, 怎麼你還一直悶悶不樂的。我剛剛看了半天,要我說,還是你房裏這個方錦心最好,琴彈得好聽長得也漂亮,三哥,你說呢?”
“方錦心?”沈長歌眉宇微蹙了蹙,隻覺這名字聽來非常熟悉。
“是啊。”沈長昱道:“別說你不知道,她可是你紫竹苑的丫頭啊!其實要我看,你選這侍讀哪需這樣大費周折,這個錦心便頂好。我估計祖母和長公主也是這個意思……你看,祖母都笑了!”
又仔細望了眼那少女的麵貌,一絲記憶在腦海閃現,沈長歌浮起一絲印象。
是了,他記得她,方錦心。這女子,是他上一世時伴他身邊的第一任侍讀。
隻是後來……
他倏然冷笑了一下,唇角勾起抹刺諷,道:“古琴所講究的是抒發心境,哪如她為求樂律隻顧拋炫技巧,哪裏好了!”
隨口丟下這一句,不顧沈長昱愣愕的表情,沈長歌轉身,“你先在這,我出去走走。”
·
走出晴源居,沈長歌長長舒出一口氣。
低頭望著手中的塤,沈長歌的目光黯了黯,握塤的手略緊了一緊。他揮散掉冗亂的思緒,沉了口氣,邁步向前苑走去。
方走幾步,遠遠便望見秋杏與阿圓兩人立在苑門口,似乎正在焦急地等著什麼。他頓了頓,終是走過去,停在她們十米開外的地方。
秋杏正急得兀自繞在原地打轉,偏眸看見他,眼睛徒然亮了,“三少爺!”快步跑到他麵前,她匆忙福了福身,不及他說話便立即開口,“敢問三少爺,臨霜在哪裏?”
緊隨其後的阿圓也已經跟來,同樣睜大了眼睛期盼地看著他。
“臨霜?”沈長歌怔住了,眉目間一絲詫然掠過,道:“她沒回來?”
秋杏與阿圓對視一眼,迷茫,“她不是和您一同走了?她沒同你一起回來嗎?”
沈長歌胸口一滯,很快明白了什麼,“她半個時辰前便已從紫竹苑離了,並未和我一同歸回。”
輕輕“啊”了一聲,秋杏訝住了,睫眸垂下來,“她……早就走了?”
先前的急躁又逐漸湧了起來,阿圓手足無措,“她沒回來,也沒跟您一塊來,那她能去哪裏?”
“你們先別慌。”神色恢複了以往的淡漠,沈長歌安慰道:“想一想,她是不是……”
話未言完,阿圓的目光隨意一瞥,一道清麗身影倏地躍入眼簾,瞬間驚呼,“臨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