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府的嫡長孫,三少爺,沈長歌。
臨霜有些怔了。
其實她對那少年的印象一直極好,雖然說起來,他們臨麵不過數次,可是在她心裏,他卻是除爹娘外,唯一一個切身給她鼓勵,教會她堅強的人。雖然那幾句話語對他而言不過爾爾,可是於她,卻仿佛惘然迷霧中突然為她指明的一處方向,點亮的一盞明燈,他絕不會知道,那幾句話對她而言有怎樣的意義。
可是即便是如此,她卻從未想過到他身邊去,想過伴在他的身側。
最初她決定參與此次擇選,不過隻是為了想要躲避那些臨上者的欺壓。在她看來,無論這個擇選結果的主人是三少爺,還是二少爺四少爺五小姐,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隻要可以讓自己避禍,她無所謂她即將所侍候的那個人會是誰。
可是直到這一刻,她卻突然有些別的心情滋生出來,仿佛是種慶幸,又仿佛是種擔憂。她慶幸這一次擇選所為的是那個少年,可是又忽然憂慮,她……究竟能否選的上嗎?
便連他也說,以她的能力,是絕不可能脫穎而出的。
可是他卻又私下幫助了她。
他又為什麼會這麼做?
他會希望自己選上嗎?
心頭的沉重一重蓋過一重,臨霜深深吐了一口氣,閉眼。
輕輕撫住胸口,指尖漸漸摩挲過溫暖巾帕的邊沿,臨霜呼吸平淡。
……
爹。
以前你一直教導女兒,無論做何事,隻要努力過就好。無論是否成功,隻要盡力了,隻要做過了,便是最大的成就。
可是這一次,女兒想成功。
如果你在天有靈,就保佑女兒,在未來幾天的擇試上,可以順利。好嗎?
·
第二日,此次侍讀婢女的擇選考試正式開始進行。
臨霜自寅時便已起床了,彼時天還未亮,黛藍天幕中零星掛著幾顆晨星,將天地間都照映得十分寂靜。她默默洗漱好,將自己規整得幹淨利落,然後趁著晨陽,朝著東院走去。
擇選的考核仍是在東院文嘉閣進行的,隻是將場地設在了內苑的院內,將整個院落半空出來,布置了近百張小桌。每張桌距三尺,桌上齊備著筆墨紙硯。為防行弊,每個參選的丫頭無需自帶任何私物,必須用文嘉閣所備的文具應題方可。
首門擇試時定於辰時開始,翠雲與秋杏將臨霜送到文嘉閣的外苑後便已不許入了,隻能允參選人獨進。怕她緊張,秋杏一直在一旁為她打氣,神態語氣滑稽而誇張,被翠雲薄斥著製止。翠雲沒有說太多,隻令她平常心。好壞不過一場擇試,無需太重的心理壓力。
臨霜微笑著應了。詩詞是她這幾項中最擅長的部分,她倒沒有太多憂慮。
距辰時還餘兩刻,翠雲打量著時辰已近,催促著讓她快些進去。臨霜應聲與她們告了別,步到內苑門口前遞換好準冊,回身探看時,見著兩人還在遠遠看著她。她輕快向她們招了招手,示意她們自己先去了。
便在這時,苑門口忽然傳過一陣動靜,讓整個小苑的氛圍驟地變得有些不同。
這陣異樣的到來與她報名的那一天如出一轍,僅一刹臨霜便猜到了緣由。很快一隊人群從閣苑的大門處闖入視野,六七個女孩子簇擁著一個高挑美豔的少女,徑直朝著這一頭走過來。
那少女自然是錦心,依舊恁般的奪目靚麗,光彩奪人。她身側稀稀拉拉跟著些女孩子,一麵跟,還不乏一麵阿諛著,“錦心,這種擇試對你,簡直是玩一樣,不用緊張!”
“就是啊錦心姐,誰不知道長公主和老夫人都已認定了你!那些人和你可怎麼比?簡直是不自量力。”
她們的聲音不小,語調摻雜著得意,仿佛是刻意想令人聽到。盡管她們所言屬實,但這話語聽來,仍令眾人不禁變色。
錦心卻似乎連理都懶得理,直接走上前,換好了名冊,便朝著內苑走去。
就在她經過臨霜時,她的步子倏地停了停,側眸,看了看她。
臨霜也看向她。
如上一次一般,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未說話,互相頷了頷首。接著又各不相幹地朝著冊上所對應的桌號走去。
文嘉閣內銅鑼一響,代表擇試已正式開始。陳嬤嬤立在眾桌最前,命一旁的幾個侍女插好了三炷香,又以最簡略的言語敘述了初試規則。初試主考詩詞,由她現場布題,題目宣布後需自三炷香內完成。若提前完成自然也可提前離場,隻是離場後便不可再入。
很快她自一側的桌屜內取出一展卷軸,徐徐展開。然後將那卷軸掛在眾目可見的高處。宣告題目已布。
同一時刻,第一炷香燃起。
院中的眾女卻徒然湧起一陣嘩然之聲——
“這——”
“怎麼是這樣的……”
“這是什麼……”
高高掛起的卷軸之上,紙頁卻是雪白的,未提一字。
這便是初試的考題?
一片空白要如何作詩作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