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北風肆意的在天空中遊蕩,落雪宮內,一女子躺在梅花樹下的雪地裏,一襲單薄的紅衣,腳裸露在外,腳踝處掛著一隻鈴鐺,鈴鐺在冷風中發出清脆的響聲,她手中拎著一壇酒,不停地往嘴裏灌著,臘梅剛吐露出花苞,細小的雪片落在上麵,平添了一份猶抱琵琶半遮麵的美感。隻是可憐了這種美景,擁有它的主人隻顧著自己喝酒,無半點欣賞之意。
過了半響,女子許是酒喝多了,她微仰頭,眼睛深邃的望著天空,她的眼神仿佛要穿越無盡的時光,回到很久之前的某的地方,此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那驪山香消玉殞的褒姒,她自出生那日便帶著前生所有的記憶。而今生,她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水煙。
說起她的身份,就有些尷尬了,她是莒國的七公主,卻是在冷宮長大的公主,據說當年母妃極其受寵,她剛生下來那會身子弱,除非吃東西,不然一直是睡著的,有次莒皇來看她,不等回到住處便聖躬違和,從那以後,母妃就慢慢的被冷落,直到她長到五歲,身子也不再像以前那麼弱了,倒也經常在院裏走動,不知道母妃怎麼衝撞了莒皇最寵愛的妃子,她們母子便搬入冷宮。
後來,母妃生了一場大病,最終病死了。自母妃死後,這幾年裏,她的記憶越發的清晰,今日酒醒,想來也罷,前塵往事如雲煙,富貴榮華,傾城絕色,多少愛恨離別,終究會消亡在時間的長河中,活著隨心便好。
“公主,你又不穿鞋跑出來喝酒了!”
聲音驚醒了回憶中的己水煙,她望向匆匆而來的侍女,“奈何,不是說了嗎,我不冷。”
奈何無奈的歎了口氣,自家公主的脾氣她比誰都清楚,也就沒多說什麼,隻是和往常一樣,依舊固執的為己水煙穿上了鞋子。
己水煙望著比自己還要固執的奈何,心中劃過一股暖流,五歲那年,母妃死了,隻有她一個人在這落雪宮待著,許是孤獨太久了,十歲那年,她遇見了被其他宮女欺負的奈何,她無意中救了她,卻換來她五年之久的陪伴。
“公主,外麵風大,趕緊進屋吧,你又穿這麼單薄,身子骨本來就弱,生病了可怎麼辦?”奈何生氣的說著,臉頰被冷風凍得通紅,煞是可愛。
不待己水煙啟唇,忽一陣冷風襲來,將臘梅樹上的殘雪吹起,她默默的望著亂舞的雪花,嘴角卻勾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在一旁的奈何看呆了,公主的笑很美,就像她小時候和娘親在山穀中見到的六月雪一般,在她的記憶中,公主從未笑過,清醒的時候總是一個人抱著酒壇子在臘梅樹下喝酒,無論春夏秋冬,刮風或者下雨,她總是雷打不動,除非她自己喝足了,她便會做一些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比如說釀酒,或者看書。她有時候就覺得公主就像飽經風霜的老人,可是在她眼前的,確實是一個隻有十五歲的女子,公主在她眼裏,就是一團謎霧。
己水煙並未理會呆愣中的奈何,她抱著酒壇,向房間走去,腳踝處的鈴鐺隨著腳步而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行至門口,她停住了腳步“真是風雨欲來花滿樓,奈何,出去迎接客人吧!”
奈何對於自家公主莫名其妙的話語已經免疫,她雖猜不透公主為何要她這麼做,但她心中更清楚,隻要是公主要她做的必有深意,落雪宮好長時間都沒人來過了,不知今天會是什麼人?她打開門,靜靜的站在門口等待著客人,眼見天越來越暗,一個鬼影都沒見著,焦急的在門口走來走去,她有點懷疑今天是不是哪裏做錯了,惹怒了自家脾氣古怪的公主,罰她出來挨凍的。
此時的己水煙頗有幾分閑情雅致,擺弄著梨花案上棋局,有時黑子略占優勢,有時峰回路轉,白子壓倒黑子。
“公主,曹公公來了!”奈何驚恐的說道,曹公公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權利大的幾乎在整個皇宮能遮半邊天,她曾經有一次不小心看到了他處理一個觸怒了他的妃子,他將那個妃子的眼睛,鼻子全部挖掉,砍掉了四肢,泡在酒壇子裏!
“奈何,說過多少遍了,不要每次都大呼小叫,一個人而已,又不是那什麼林間猛虎,難道還能吃人不成?”己水煙不慌不忙的教育著奈何。
緊隨而來的曹公公一張老臉變了好幾種顏色,他在這皇宮呆了半輩子,什麼彎彎繞繞的話沒聽過,明著己水煙教訓婢女,實則說他就是一隻大蟲,狐假虎威而已,在這皇宮裏,連皇後都不敢用如此語氣說話,一個不受寵的公主,竟敢如此大膽,一股怒火襲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