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族與鬼族之間也有紛爭,就像人類的不同部族之間也有戰爭,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王,就像人類有一個共同的皇上,一般來說,這些小小的紛爭,鬼王是不會過問的。
但是木棉在那一場紛爭裏麵失去了父母,原本就要死了,可巧的是,鬼王出巡剛好路過,因為考慮到後院缺一個澆花的侍女,於是將她撿了回來。
小孩子什麼都表達不清楚,一問三不知,令鐸也懶得過問,隨意賜了個名字,就叫木棉。說起來,那還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從那時起,木棉就跟著當時照管後院的老太太學澆花,那老太太是個普通人類,現如今早已仙逝多年,老太太對木棉很好。
後來,澆花換了新人,木棉被提到內室照顧人,照顧的是一個女子,喚作息旻。
據說,息旻原本是畫舫上的一名歌姬,人生的標致,體態風流,被遊曆人間在畫舫上聽曲兒的令鐸一眼看中,帶回了檀華居。
澆花的老人萬分瞧不上:“什麼歌姬,還不就是妓?”
木棉不懂什麼叫妓,老奶奶將一瓢水氣哼哼扔到桶裏:“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大人著你去照顧她,可千萬不要被帶壞了!”
可是令鐸很喜歡她,對她很溫柔,叫她夫人,原先在畫舫的時候,她曾經有一個花名,花名顯得豔俗,更何況既然嫁了人,就是從了良,花名斷然不可再用。於是令鐸親自給取了個名字,叫息旻。大大小小各路妖魔鬼怪要尊稱一句息旻夫人。
他們兩個度過了不算短暫的很快樂的光陰,甚至,她還為他生下了一個孩子,可是早夭了。
息旻身子底不好,那之後再無所出,令鐸也一直沒有續娶,時光漫長,他不想負了息旻。
可是,息旻隻是一個普通人,會生老病死。她的一生,對於令鐸來說,不過是樹下看書翻過書頁的一瞬光陰,息旻被令鐸養得很好,很長壽,她二十歲嫁給令鐸,八十七歲死,那一天,木棉穿著孝衣立在床邊,床上的人幹枯的白發在微風裏顫動,眼窩深深地陷下去,皮膚鬆弛,已經完全是一個老年人的狀態。
那時候令鐸還沒有戴上麵具,據木棉說,劍眉星目,鬢角的長發輕垂,很是好看,他坐在息旻身邊,輕輕撫摸她的臉,呆坐了很久。
他終究舍不得息旻,在息旻死的第二天,他帶著息旻的屍體閉關,誰也不見。
七天之後,關門洞開,早就已經問詢侍立在側的木棉,再一次見到了活生生的息旻,她麵色紅潤,看上去比六十七年前的二十歲更加美麗。
其實哪有什麼返魂之術,不過是令鐸分了自己的一半元神給息旻。混合著鬼與神的元神,讓息旻更加美麗,成為半鬼半人,重要的是,死亡再也無法奪走她。
令鐸以為自己能永遠和她在一起,可是他沒有想到,因為起死回生乃是逆天而行,這一舉動勢必會使天族不滿。
天族的曆史裏麵一定會有記載,在那一場所謂的討伐戰爭中,令鐸深受重傷,還被天火燒傷了半邊臉,閉關修養了一整年。
木棉笑著說以前令鐸模樣生得好,是個挺臭美的人,可是自從燒傷了半邊臉,他的脾氣就變得特別壞,他用麵具遮擋住自己,然後閉關修養。那段時間,就連息旻也幫不了他。
天火的傷,沒人能幫,隻能靠自己調理,令鐸閉關數月,修養的過程很是痛苦,是靠著想念息旻,他才撐過了那一段時光,可是出關的時候,他卻並沒有見到息旻的迎接,一直侍奉左右的木棉告訴令鐸,夫人懷孕了,近來有些嗜睡,現在正在睡著。
令鐸還記得,幾十年以前,息旻第一次懷孕也是這樣,嗜睡,還嗜甜,那時候他有多麼的高興。一代鬼王,他要什麼沒有,可他從來沒有過那樣的欣喜若狂,就像凡間那些最最俗氣的凡人一樣,知道自己馬上要當爹了,喜得挨個山頭發請帖,孩子還沒出生,就開始籌劃滿月酒。
他一直想再有一個孩子。
可是息旻懷孕了,他卻高興不起來。
那孩子不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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