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非常道。朔長風所求的,是愛情中至高無上的“道”,即無私奉獻,物我兩忘,真正地赤條條無所持而來,赤條條無掛礙而去。
這種境界,極少有人達到,能做到的隻有兩種人,一是大公無私、無懼無畏者,二是執迷不悟、走火入魔者。
“我的榮幸。”朔長風放開手,“我要給她幸福。”
他轉身向回走,舉起右手揮了揮,雖然一直驕傲地挺直脊梁,但背影卻呈現出無窮無盡的寂寞。
林軒苦笑,自忖假如有一天麵臨朔長風的困境,自己很可能做不到如此灑脫。
“誰?”他意識到暗影中有人,遂低喝了一聲。
無聲走出來的是駱原,他手中玩弄著一支沒有點燃的雪茄,眼神抑鬱,若有所思。
“是我,打擾了。”駱原低聲回應。
林軒不喜歡別人偷聽自己的談話,但朔長風說的那些,真應該讓駱原聽聽。
“我聽到你們在談論納粹旗鬼船——朔長風是個知識淵博的人,給我講了很多這一類的事,讓我大開眼界。最初,我在飛機上看到元首和愛娃的影像,隻是好奇加愛慕,時至今日,才意識到那是一個極大的問題。我可以發誓,的確從這裏看到過鬼湖中的古怪潛艇,看得清清楚楚,樣式和旗標都跟二戰潛艇一模一樣。當然,你不會認為是有人故意造那樣的模型出來駭人聽聞的對吧?我隻能說,潛艇真實存在,無論它眼下存身何處,最起碼它從前曾經來過,以後也可能隨時出現。”駱原說。
在堂娜的可攝像望遠鏡中,也出現過類似的東西,這一點林軒親眼所見,如同鬼魅般忽來忽去。
人類在探索水域方麵的進展一向遲緩,百年來的技術發展並無突飛猛進之處,所以,即使像鬼湖這樣的狹窄水域,都無法一窺究竟。
本來,堂娜有備而來,依靠精良的裝備、豐富的經驗,可以突破前人探索的極限。誰知道異變突發,她的人詭異亡歿。
“探索那裏有意義嗎?”林軒提出了自己的觀點,“你在雪山南北搜索元首和愛娃遺蹤,卻糾結於鬼湖拉昂措,豈不是南轅北轍之舉?”
駱原隨即反駁:“元首和愛娃都屬於二戰德國的大人物,此地出現了二戰德國潛艇,是不是其間有什麼必然聯係?”
林軒一笑,為駱原的執迷不悟而感歎:“藏地不解之謎太多太多,如果你不能找準重點,而是全麵撒網,最終必將一無所得。不如珍惜當下,珍惜眼前人,以免他日後悔。”
他說的已經很明顯了,那是讓駱原珍惜藍冰。
駱原向前跨出一步,雙手搭在古老的石砌矮牆上,遠眺鬼湖拉昂措,久久無言。
“你說,如果元首和愛娃真的存在,他們會是什麼樣的狀態?他們為什麼能活到現在?既然活著,難道他們甘心與世無爭地隱居於山底,老死於彼處?”駱原低聲問,隔了一會兒,他又自言自語,“那地方會不會是香巴拉一樣的世外桃源,進入那裏就會長生不死?如果是真的,你願意去嗎?”
一連串的問題讓林軒啞然失笑,這些都是假設,建立在“那地方、那人”真實存在的基礎上。如果連基礎都不存在,問題又有什麼意義呢?
像駱原這樣隻知道臨淵羨魚,不如像堂娜那樣退而結網。從這一點上說,他更欽佩堂娜,身體力行,孜孜以求。
“我真希望,一眨眼間,那艘潛艇就會再度出現。”駱原又說。
“回去休息吧,凡事看機緣,不能強求。”林軒勸慰。
駱原搖頭:“不,我想再看一陣,再看一陣……”
林軒沒辦法,隻好一個人離開。既然跟朔長風、藍冰、駱原的談話不能繼續下去,他索性轉到瑪尼石陣去看格桑。
還沒到那石陣,林軒就聽到了颼颼風聲,似乎有一架加長螺旋槳直升機即將起飛時的動靜。
再向前走,他感受到了明顯的旋風,腳下的殘破樹葉都在風中打著轉,颯颯亂響。
風越來越大,近處那些小塊的瑪尼石都被吹動了,時不時滴溜溜翻滾。
他頂著強風進入石陣,越近中心,風力越小,等見到格桑時,風聲全無,波瀾不驚。
格桑正在閉目冥思,雙手互握,橫放在小腹前。
林軒找了塊石頭坐下,默默地梳理自己的心事,把無關緊要的事一條一條剔除,轉而潛心研究自己的工作。
嗡的一聲,他耳中感受到了一種巨大的力量,仿佛有人撞響了一隻無比巨大的銅鍾,振聾發聵,地動山搖。
“我感受到了。”那是格桑的聲音。
林軒立刻追問:“感受到了什麼?”
格桑回答:“地下那些人真實存在,他們直立行走,使用音節簡單的語言,秩序井然,有條不紊。他們穿著統一的衣服,像軍裝一樣。我看到,那裏被建設成一個巨大的地下堡壘,各種甬道四通八達,完全是再造了一個二戰時期的柏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