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都吉上師之死(1 / 2)

民管會的人很快趕到,先對著小偷的屍體拍照保存證據。

作為目擊證人,關文、都吉上師、女孩子都被要求做了詳細的訊問筆錄。

現在,關文知道那女孩子名叫寶鈴,是香港來的舞蹈家。不過,筆錄歸筆錄,沒有人知道小偷叫什麼名字、從何而來,又是被誰殺死的。

“我的包裏少了一樣最重要的東西,一把鑰匙。”檢查了自己的挎包後,寶鈴的情緒沮喪到了極點。

“是什麼鑰匙?”民管會負責治安的紮西拉姆隊長問。

“是一把白銅鑄造的古代鑰匙,本來放在這裏麵——”寶鈴拿起一個黑色的絲絨袋子,底朝天翻過來,裏麵空空如也。袋子約三寸長、一寸寬,看來那鑰匙也不會太大。

紮西拉姆皺眉:“小偷從搶包到死亡前後不到半小時,挎包就在他手上,難道有人黑吃黑,把那鑰匙搶走了?可是,寶鈴小姐,如果他們要搶你的東西,早在日喀則城裏就能找機會動手了,何必要趕到寺裏來費事?”

寶鈴急了,大聲反問:“你是在指責我故意說謊嗎?”

民管會的其他人趕緊一邊打圓場,一邊把紮西拉姆先推開。

關文走到小偷身邊,仔細觀察小偷右手手背上的紋身,原來是一條盤成一團的青色小龍。他站起身,把寫生簿裏的那幅畫扯下來,揉成一團,塞進口袋裏。小偷死了,他的畫也就沒用了。

都吉上師也走過來,低頭看著屍體。

空氣中的血腥味漸漸淡了,剩下的,仍舊是在紮什倫布寺存在了百年長存的酥油燈味道。在西藏,任何事物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化消失,唯有佛號、經幡、酥油燈和千萬佛像永存。

“關文,到我房裏去,有事問你。”都吉上師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

關文一怔,剛要轉頭,都吉上師立刻發出警告:“別回頭,別出聲,我先走,你幾分鍾後跟過來。”

都吉上師的僧舍在白塔南麵,關文知道地點,但未經邀請,從未進去過。

關文不明白都吉上師為什麼要把事情搞得神神秘秘的,但對方是寺裏的醫藥權威,德高望重,既然吩咐了,自己隻能照做。

都吉上師剛離開,寶鈴就走過來,身邊還跟著一個民管會的辦事員次仁貢木。

“你們守著,我搜搜他身上,如果沒有什麼白銅鑰匙,這件事就隻能先告一段落了。”次仁貢木說。

寶鈴咬著嘴唇,固執地堅持:“鑰匙原先就在挎包裏,如果不在他身上,就是被他的同夥帶走了。”

次仁貢木小聲嘟噥:“同夥?哪裏有什麼同夥?你一定是看看多了……這裏是紮什倫布寺,是朝聖的地方。這隻是意外……”

關文想抽身離開,被寶鈴一把拉住。

“這裏沒我什麼事,我隻看到他搶包,沒見過鑰匙。”他苦笑著解釋。

“關先生,我剛剛聽民管會的人說你是一個很好的畫家,能夠畫出別人心裏想到的事。我有個不情之請,能否幫我畫一些東西,那些東西就在我腦子裏……”寶鈴急促地說。

關文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個“很好的畫家”,但他在紮什倫布寺待了一年多,繪畫技藝的確突飛猛進了很多,畫任何事物都能表達出獨特的神韻。

“好的,我們可以明天再聯絡。”他看得出,在都吉上師的神妙醫治下,寶鈴的傷痛已經消除九成,自己能夠照顧自己了。

“可是,我到哪裏去找你呢?”寶鈴又問。

關文在寫生簿上匆匆寫了個地址,扯下來交到寶鈴手上。

這時,次仁貢木已經蹲在小偷身邊,開始翻對方的上衣口袋,這也就吸引了寶鈴的注意力。

關文趕緊抽身離開,向南邊走。

他跟都吉上師交往不多,不知道這次對方有什麼要緊事,所以腳下越走越急,恨不能一步跨到僧舍去。

紮什倫布寺是依山而建的,寺內道路鋪滿了就地取材的頁岩,並不是十分平坦。有幾次,關文差點被絆倒,累得氣喘籲籲的。

剛過了白塔,四周突然響起了激烈的狗叫聲。起初大約有二三十隻狗一起叫,接著附近的狗全都加入,到了最後竟然有幾百隻狗同時在狂吠,聲音彙成了一股巨大的聲浪,在這藏地古寺殿宇之上來回盤旋著。

關文停步,靠著牆喘 息,心裏急慌慌的,有種不祥的預感。

對麵,就是高聳的白塔。暮色籠罩之中,白塔昂然屹立,如白衣巨人般挺拔。平日裏關文走過白塔,能夠感受到它的聖潔,但現在,他腦子裏空空的,心怦怦跳,總覺得四周暗處仿佛隱藏著不知名的獠牙怪物,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衝出來擇人而噬。

狗叫聲持續了至少五分鍾,終於慢慢平息。

關文抹了把汗,繼續向僧舍那邊去。

沒走幾步,巴桑降措從右側岔路上急匆匆地走過來。

“關文,你去哪裏?”巴桑降措問。

關文沒有防備,脫口而出:“都吉上師要我過去談事。”

話一出口,他又後悔了,因為當時都吉上師吩咐他跟過來時聲音很小,明顯是不想讓第三者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