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後悔什麼？”見他久久不動，整個人如同一塊冰冷的雕塑，沉沉立在暮靄中，池玉菡隻覺得心頭仿佛被什麼壓住，沉得厲害。
鳳玄昶依然沒答，轉過身，高大的身形佇立在夜色中，愈發顯得如山一般沉穩可靠，低沉的聲音伴著水麵上的涼風傳來：“明日一早，如果鳳子燁沒有帶人殺進來，你便與我一起，死戰！”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神女是個沒有心的女人，她的眼中隻有蠻夷，隻有巫蠱，隻有那條巨蛇，以及一代代殘忍的傳承。
雖然他是她的兒子，但是她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如果他不答應做蠻夷王，她一定會殺了他。
不論池玉菡吃不吃纏郎，隻要他不答應做蠻夷王，她都會被他連累。
他絕對不會做蠻夷王，哪怕神女用池玉菡來威脅他。
他情願親手殺了池玉菡。
君子固有一死，或重於山嶽，或輕於鴻毛。而他，絕不會妥協於畜生之口。
“好！”池玉菡鄭重地點了點頭。
她明白他的驕傲，理解他的選擇，沒有半分怨言。
他已經做了他所能做到的了，如果他有辦法，一定不會叫她去死。
一切隻看天意。
夜色愈發暗沉。神女挑了燈送過來，見兩人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倚在牆上，挑了挑眉，沒有說什麼，放下燈便走了。
一起拿來的還有簡單的食物和水。
兩人沉默著分吃了食物，然後便歇下了。
池玉菡蜷縮在小木床上，鼻尖傳入沼澤的水腥氣，耳邊傳來暗湧的水聲，緩緩拍打著小木屋，根本睡不著。
倚在牆壁上的鳳玄昶，鳳眸微閉，雙手抱在胸前，等到床上傳來的呼吸聲漸漸趨於平緩，才慢慢睜開眼睛。
半圓的月亮，灑落下昏黃的光，透過破碎的牆壁，大片灑落在床邊，映出一道蜷縮的身影。
他注視著那道身影，久久沒有眨一下眼睛。
此時，毒瘴林外。
一片烏壓壓的人影，聚集在林子邊緣，人人手裏提著一隻口袋，有黑的、有白的，有大有小，全都是鼓鼓的，裝滿了不知什麼東西。
“我數三聲，大家便往裏衝。緊跟在我身後，不許走散。”站在最前麵的一道身形，修長秀雅，手裏亦提著一隻圓滾滾的口袋，俊美的臉上染了昏黃的月光，清俊而冷冽。
跟在他後麵的將士們，紛紛點頭，低聲應道：“是！”
“一，二，三！”隨著他話音落下，立刻大口吸了一口氣，而後提著碩大的口袋，埋頭就往裏衝。
其他將士們有樣學樣，紛紛憋了一口氣，往林子裏衝去。
約莫衝出去數十米，鳳子燁停下腳步，其他人亦紛紛停下腳步。
鳳子燁吐出一口濁氣，而後打開手裏的口袋，悶頭吸了一大口。其他人有樣學樣，隊伍整齊之極，一致劃一，驚人的有序。
吸了一大口氣，眾人才又邁開腳步，跟在鳳子燁的身後，大步向前衝去。
如此反複，等到眾人手中的口袋幾乎癟下去時，毒瘴林的邊緣若隱若現。
“走！”鳳子燁無聲比了個手勢。
見到手勢，眾人打起精神，快步奔跑。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眾人衝出毒瘴林。
眼前是一片烏沉沉的水澤，一望無際。
水澤深處，浮著幾棟小木屋，通過一道蜿蜒細長的棧道，與岸邊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