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上頂著一團蒲公英,手裏掐著一根蒲公英,半是求半是鬧,非要她也插在頭上。
明明他吹了她一頭一臉的蒲公英,卻戲說她真美。
可是她最後接了那根蒲公英,而且戴在了頭上。
她怎麼能拒絕他呢?他是那麼好的人,她怎麼能傷害他呢?她,怎麼能看著他受傷,竟然轉頭就走呢?
池玉菡,你是全天下最壞的女人。
最壞的女人。
“唰”的一下,池玉菡再也受不了腦中的叫囂,猛地坐起身。
她得問一問,他醒過來沒有?又毒發沒有?毒發之前,可覺出什麼征兆沒有?身體有哪裏不適沒有?秋雲淩放了他一小桶血,研究出什麼來沒有?
他,他如果醒了,應該知道她轉頭就走的事了吧?才要下床,腳尖剛剛觸到鞋子,動作驀地又僵住。他,還願意見她嗎?
夜色深深,不知什麼時辰了。池玉菡看著窗外,怔怔出神。
他現在昏迷著還是醒著?她多麼想去看他,但是,她是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怎能在晚上出門去看望一個非親非故的男子?
如果現在是白天就好了,池玉菡瞪著窗外的夜色,無比希望下一刻天色就變亮。
夜露寒涼,池玉菡坐了沒一會兒,就感到一絲冷意襲上肩頭。她抿了抿唇,忽然站起身,腳尖伸進鞋子裏,彎腰提上,疾步就往外走。
誰若瞧不起她就瞧不起她吧,不就是不守婦道的罵名嗎,最好他也這樣想她,這樣他就不會再總是用那種眼神看她,也不會向她提親了。
她便去看他一回,從此他們兩清了。
“咕咕咕。”院子外麵傳來鳥叫的聲音。
池玉菡才走到門口,聽到這聲鳥叫,不由得微微瞪大眼睛,頓住腳步。
“咕咕咕。”鳥叫聲又傳進來。
池玉菡聽了幾聲,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疼,並不是做夢。
小心打開門,飛快往牆根跑去:“喂,是你嗎?”
牆頭上,並沒有少年俊秀的麵孔,但是鳥叫聲分明從牆外傳進來。
“菡兒?你沒睡?”牆外傳來鳳子燁的聲音。
池玉菡心裏怦怦直跳,她扶了扶額頭,壓低聲音說道:“等我。”
說著,順著牆根往外跑,一路來到門口,悄悄打開院門,跑了出去。
鳳子燁就站在外麵牆根下,穿著一身緋色長衫,半邊身子浸在陰影裏,半邊身子沐浴在如紗一般的月光下,俊秀的臉龐如染上一層朦朧光輝,說不出的迷人。
池玉菡站定腳步,悄悄又掐了一下手心,然後抬起腳步,慢慢朝他走過去。
“菡兒。”鳳子燁看著她走近,直到來到身前站定,才低頭叫道。
池玉菡抿了抿唇,抬臉問道:“你醒了?可覺著好些了?”
“我沒事了。”鳳子燁說道:“我聽他們說,你去秦王府了?看到我那樣,是不是嚇到了?”
池玉菡想了想,點點頭:“有點嚇到了。”
她的聲音輕輕的,但卻像一隻又冷又硬的手,瞬間抓緊了鳳子燁的心。
抿了抿唇,鳳子燁後退半步,然後低下頭:“我聽他們說了,你把你娘接走了。接走也好,我如今很危險,不知何時便毒發了。往後,你也離我遠遠的。”
“真的?”池玉菡偏了偏頭,問他道。
鳳子燁抿了抿唇,點點頭。
“那我回去了?”池玉菡輕聲道。
話音才落下,鳳子燁立即抬起頭來。他沒有說話,但是眼睛裏分明閃動著委屈。
“傻子。”池玉菡忍不住伸出手,撫平他皺起的眉頭。
鳳子燁沒料到她居然主動靠近他,而且還伸出手,撫上他的眉頭,一時間愕然:“菡兒?”
“我是很害怕。”池玉菡收回手道,才一動,便被他把兩隻手全都摟懷裏。掙了掙,沒掙開,便放棄了。兩手抵住他熾熱的胸膛,低下頭輕聲說道:“你那樣,我很害怕。他們那麼多人,都沒輕易製住你,我真的很害怕。”
鳳子燁頓時心疼極了,又心疼她那麼怕,又覺得自己本該保護好她的,然而此刻他一句話也辯解不出來,隻蒼白著臉道:“我,我也不想那樣的。”
“所以,你快些把毒解了!”池玉菡抬起頭,瞪他一眼。
這一眼,三分嗔,三分憐,更有三分繾綣,晃動在她幽幽的黑眸中,在月下更顯美得驚人,動人心魄。
鳳子燁隻覺挪不開眼,他看著她的眼睛,心裏噗通噗通直跳,更摟緊她的手:“我,我一定會的!”
池玉菡抿了抿唇,又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