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魚片配上三兩點猩紅的辣椒段,瞧著就下飯。
三少爺吃了滿滿一碗飯,見林海要出門,涼涼地開口:“這回不怕我跑了?”
林海知道陳軒在抬杠,好言好語地回答:“你到哪兒我都能把你找回來。”
陳軒聽了這話照例罵他讀書人,可林海一走,眼角就彌漫起笑意,到底還是高興的。說白了比狠心,三少爺不及林海,畢竟他是闊少爺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再氣再怨,眼睛一擱在林海身上心裏就什麼都不剩了。
再說另一頭,林海坐車去碼頭看貨,路過三少爺曾經偷看他的酒樓時感慨萬千,恨不能回到過去更早地認識陳軒才好。其實林海很想帶著三少爺一起出門,然而今時不同往日,陳軒是不樂意與他太親近的,想來唏噓,竟是林海自己把愛人逼走的。
夕陽的餘暉映襯著河麵的粼粼波光,車停在碼頭時貨剛進港。他們這行與旁的不同,沒有固定的工作時間,貨物一來就要查驗,所以格外辛苦。林海查完早已是明月高懸,連酒樓都打樣了。他料定三少爺睡了,回家以後急切地走進臥房,手一伸,被窩竟是冷的,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也顧不上疲憊,扯上雲四和遠方就要往城外追。
卻不是騎車,而是騎馬,因著汽車油不夠,他怕中途拋錨,直接翻身上馬向著城門狂奔而去,不為別的,隻為三少爺下午隨口說得那些話。
林海終是體會到陳軒的感受,他想告訴三少爺,要走,請帶我一起走。
春夜的冷風呼嘯而過,撕碎了紛亂的馬蹄聲,雲四舉著燈籠焦急地在分會門前等候,還沒過幾分鍾,路對麵忽然傳來車聲。昏黃的光束由遠及近,下人眯起眼睛瞧,不瞧不要緊,這一瞧,竟然是三少爺回來了。
“你站在這裏做什麼?”陳軒疲憊地打了個哈欠。
“三……三少爺?”雲四語無倫次,“你跑……行長……”
“什麼?”
雲四狠狠一拍大腿:“行長以為你跑了,騎馬追出城去了!”
陳軒聞言麵色陡然一變,顧不上聽更多,也牽了匹馬翻身躍上向著城門的方向追去,且邊騎邊哭,淚水打濕了衣衫,三少爺的嗚咽也隨風飄散。
城外有山路,林海又是騎馬,夜裏沒有光,這要有多危險?又要有多傻才能不顧一切地追出門?
三少爺知道林海愛自己,卻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愛與相公的愛都是深刻的,欣喜混雜著巨大的恐慌,直到隱隱約約瞥見城門下打轉的人影才長舒一口氣。
城橋已然吊起,心急如焚的林海猛一回頭,見著熟悉的人影還道是做夢,直到把陳軒摟住,終是明白三少爺並沒有跑。
“你還在。”他慌亂地親吻,“你還在……你沒走……”
三少爺反抱過去,拽著林海的衣擺輕哼。
“你怎麼不在家?”他慢慢回神,心有餘悸,“這麼晚了,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林海,我現在是陳記的當家的,自然也有事情要處理。”
他聽得發愣,又無法反駁。
三少爺說完扭頭就走,走了兩步見身後沒有響動,頓時又羞又氣:“不回家?”
“回。”林海忙不迭地點頭。
陳軒等著他牽馬,並肩時呢喃了聲:“相公。”
林海渾身一僵,瞪大了眼睛問:“你叫我什麼?”
陳三少跺著腳罵他煩,再不情不願地伸手給他牽:“相公快回家,過幾日季達明就要來天津了,你還不準備準備?”言罷,嗔怪地回頭望了一眼。
那雙清澈的眸子裏映著燦爛的朝陽,林海卸下滿心重擔,知道自己的三少爺回來了。
春暖花開,萬物靈歸,闊少爺終於笑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