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幹幹淨淨,回去倒留下一連串水痕。林海將陳軒抱回臥室,除了衣物擦幹淨池水,再粗暴地塞進被褥。
“你說你了解我?”林海按住陳軒的肩,“我看你一點也不了解我……三少爺,我平生最恨自大之人,亦恨拿性命要挾我之人。”
“你……你恨我?”陳軒又開始發燒,攥著他的手腕瑟瑟發抖。
林海聞言,笑得譏諷:“你說呢?”
死纏爛打,還拿性命要挾,提出的要求無禮又過分,說是“恨”,都算是輕的。
“林海……林海!”陳軒強撐著抱他的手臂,“我查了你那麼久,隻有你……真的隻有你……我懂你的……我最了解你……”
陳三少說的話前言不搭後語,瘋了似的纏著他。林海躊躇著伸出手,手指蜷了蜷,最後擱在陳軒腦袋上生硬地揉。陳三少立刻不鬧了,眯起眼睛往他懷裏湊。
“林行長,你心軟。”陳軒輕哼道,“就算再怎麼罵我,最後也會娶我的。”
“要是不呢?”他將視線從陳軒微紅的眼尾移開。
“不娶?”陳軒困惑地歪頭,仿佛聽了個笑話,“不……你不會不娶我的……”他信心十足地呢喃,“你……那麼笨……”
“我笨?”林海氣惱。
“嗯。”陳軒的腦袋沉了下去,“你……笨……家夥那麼好都不用,肯定……肯定活不好……”
得,燒迷糊了,什麼渾話都敢說。
林海拍了拍陳軒發燙的臉,又推了推對方的肩,怎麼都得不到回應以後忽而無聲地笑起來。
明明是個闊少爺,每次見他卻狼狽得讓人狠不下心來生氣。
陳軒再一病,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蔫頭耷腦地沒了精神,唯一的力氣便是罵林海,再死纏爛打地要嫁給他。於是陳三少對林海一見鍾情的流言蜚語不脛而走,連街頭賣果脯的小販都知道,他倆不日要成婚了。
林海既不表態,也不澄清,成日冷著臉照顧臥床的陳三少。雲四膽子大,問過幾回,丟了快半年的工錢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倒是陳軒的麵色日漸凝重。
陳振興已經放出話來,他二哥正式接管了商會的大部分生意,至於別的少爺……又有誰會去關心呢?
“林海。”又一日,陳軒咬著蘋果,“別繞彎子了,你直說,要怎樣才肯娶我?”
嘎嘣嘎嘣,嚼得又脆又輕。
林海沒有吃,坐在床邊替陳三少削蘋果皮,眸色深沉,眼裏隻有蘋果。
“我沒時間再耗下去了。”陳軒丟了果核,坐直身子,“等來年開春,陳記當家的位置就鐵定是我二哥的了。”
他抬手用半個蘋果堵住陳軒的嘴:“三少爺,態度好些。”
陳軒嗆得直咳。
“現在是你求我。”林海扔了小刀,拿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手,“有求於人就得放低姿態。”
“你要我如何?”陳軒深吸一口氣,將情緒全部壓抑在心底,抬頭對他假笑,“林行長,在床上,什麼花樣我都不會拒絕的。”
林海擦手的動作微微一頓:“當真?”
“當真。”陳軒以為他鬆口,眉目間陰雲散盡。
“那就有勞三少爺……”林海笑眯眯地扶陳軒起床,“幫我這分會擦擦落滿灰塵的房梁。”
陳三少呆住,倚在他懷裏愣神。
“沒聽清?”林海把帕子塞到陳軒手裏,“那我再解釋一遍……房梁上落了灰,麻煩三少爺擦擦。”
分會的公館較之陳記,自然小上許多,可仍有三進三出,若真要把房梁都擦一遍,沒個三四天是幹不完的。陳軒就算是個不受重視的少爺,可依舊是個闊少,哪裏幹過這種粗活?捏著帕子站在屋裏發了半晌的呆,終是咬牙搬來椅子,卷起衣袖擦房梁。
林海坐在書桌前,明著看書,暗地裏卻在看陳軒露出來的半截藕似的臂膀,越看越是想笑。陳闊少根本不是在擦房梁,簡直是用帕子撣灰,把整間屋子搞得烏煙瘴氣。他看了會兒,起身走過去,抱著陳軒的腿直接把人扛到了屋外。
“還沒擦完。”陳軒瞪他。
他瞪回去:“若要我娶你,就聽話些。”
陳軒蹙眉,片刻又舒展:“林海,你真在考慮娶我的事兒?”
林海也笑:“嗯,在考慮。”笑完故意拖長了嗓音,“考慮怎麼靠著陳記這棵大樹,讓分會在南京城紮根。”
他說的是“陳記”,並不是陳軒。
陳三少的笑僵在臉上,狹長的眼睛裏閃著複雜的光。林海也同樣盯著陳軒,目光交彙擦出火花。
哪裏有什麼真情可言?就算有,也早已被陳三少鬧成了互相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