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動,陳軒便會錯了意,指尖勾著林海的下巴複又吻上去,濕軟的唇輕柔地摩挲著他的嘴角。
日光徹底被烏雲遮擋,林海抬眼,打量陳軒蹙起的眉,遊走在對方腰後的手微微用力,將人壓在床板上掌握了主動權。
原來唇舌糾纏過後才會熱,才會燒。
陳軒放軟了身段,倚著他放開牙關,讓林海的舌肆意攪動,麵上無悲無喜,再也沒睜開過眼睛。
然而熱勁兒過去,還是不對。林海托著陳軒的後頸,用舌尖舔了舔對方的上顎。
陳軒立刻睜開眼,困惑又茫然地望著他。
林海便明白缺了什麼,這個吻裏有欲望,也有情動,隻獨獨少了一份歡喜。陳軒沒有,他也沒有。
起風了,林海鬆開陳軒,唇齒間還夾雜著難以言喻的戰栗,也不知是不是那日一語成讖,所謂不喜歡女人,倒對陳三少起了欲念。好在這感覺也就親吻的時候冒出來一絲,等他們分開,便漸漸散去。
林海望著陳軒微紅的眼尾,用指腹蹭了蹭他的臉:“滿意了?”
“滿意?”陳軒反問,“這話該我問你。”男人艱難地撐起身子,搖搖晃晃向床上倒去。
林海順手把人摟住,冷笑:“怎麼?親完你倒冷淡了。”
一時無人再開口,陳軒半晌才喃喃道,我以為你與旁人不同。也不知道這話是個什麼意思,林海卻覺得自己覺察出了深意。
“你是不是覺得我該坐懷不亂,將你推開?”他將陳軒放在床上,捏著被角輕笑,“三少爺,你再好好想想,親我的人是你自己。”
陳軒咬唇不答,背對林海閉目養神。林海也不在意,坐在床邊,將雙手擱在火爐上取暖,猩紅的碳火忽明忽暗,他斟酌片刻,問:“三少爺,聽說你們家裏最近死了個孩子。”
被褥裏橫出一隻腳,指甲修得工工整整,略顯蒼白的腳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陳軒倏地起身抱他的腰:“你查我?”語氣急促,竟很得意。
林海心裏咯噔一聲,驚覺自己又掉進了陷阱,然而為時已晚,陳軒含住他的耳垂:“林行長,你查到的那個死去的嬰兒,是我大哥的孩子。”
“不可能。”林海不信。
陳軒不滿地咬他的耳朵:“真的,孩子是被活生生悶死的。”
窗外刮過一陣北風,寒意刺骨。陳軒察覺不到自己說了驚悚的話,手臂自林海腰間纏過:“因為我爹不喜歡。”
“……林行長,告訴你一件事。”陳軒聲音低沉下去,“陳記明麵上的這三個少爺,沒一個是陳振興親生的。”
林海想說“不可能”,可聽陳軒的語氣,這事兒**不離十是真的了。
“我爹疑心重,家裏沒子嗣時他擔心香火斷絕,可我大哥有了孩子,他又覺得是野種,不配姓陳繼承祖業。”陳軒語氣輕快,眼神裏透出絲輕蔑,“剛巧我二哥做成了一筆大生意,瞧著比大哥還適合當陳記的當家的,我爹便把剛出生的孩子用被子悶死了。”
院裏有人在掃雪,竹刺嘩啦啦地滑過地麵,本該磨牙般的聲響被積雪緩和,讓人無端想起冬日寂靜的午後。這聲音該配著熱滾滾的茶聽。
陳軒說完,累了,倚著林海的背喘息,許久以後再次伸手夠桌角的湯碗。
林海自震驚中回神,按住他的手:“涼了。”說罷,將吃食全部端走,叫人去廚房重盛了些熱湯。
陳軒挑眉道:“我隻喝那道羹。”
林海便盛了一碗遞過去。
也不知是不是親過的緣故,兩人不再疏離。說到底都是精明的人,麵上一派和氣,心裏卻無時無刻不在算計。
林海栽了兩回,不敢掉以輕心,坐在床邊烤火,順帶思忖陳軒說真話的可能性。要說陳振興的兒子全不是親生的,實在太過離奇。陳記可是南京城最大的商會,但凡此種商會,必定在意血脈,在意大權旁落,萬萬不會把祖業傳給他人。
祖業祖業,看中的就是薪火相傳。
陳軒坐在床上喝羹,翠綠色的勺子在他手裏靈巧地翻動,碗再小,調羹也碰不著碗沿,喝湯時也幾乎不發出聲音,舉手投足間全是少爺的氣派,一眼就能看出教養很好。
若不是親生,陳振興舍得從小培養陳軒嗎?
心思百轉千回,終究得不出答案,又或者說真相太過荒謬,世人通常不信。
林海是世人,也是俗人,所以他不信,但他穩重,再懷疑也不會宣之於口,讓陳軒抓住破綻。
“林行長,你們家廚子做的文思豆腐羹不好,改天我帶你去喝正宗的。”陳軒喝羹時忘了旁事,盛起雪白的豆腐絲感慨,“廚子的手不夠穩,切得不細,長短還不均勻。”
林海將陳軒手裏的碗奪走,又盛了些:“我這分會入不了三少爺的眼,還請你趕快養好傷回陳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