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微博被盜號”一個多星期之後,江硯終於再次出現在公眾視野裏。
是在機場。
那天他捂得嚴實——長大衣,圍巾,棒球帽,口罩,墨鏡,全身上下一點皮膚沒露,隻從袖子底下伸出兩根手指,被陳簡牽著。陳簡一手牽著他,另一手提旅行箱,他們從機場往外走,邊走邊小聲交談。
——這一幕被路人拍成視頻,發在微博上,很快上了微博熱搜。
在此之前,聽謝總監的安排,江硯自己發過一段自拍的短視頻安撫粉絲,證明他還活得好好的,沒被謀害,也沒因為得罪誰被封殺,更沒有為了談戀愛隱居江湖(雖然這猜測一定程度上接近了事實),總之把鍋扣在了盜號的頭上,退圈風波就輕描淡寫地一筆揭過了。
然而一波剛平,一波又起,江硯與陳簡手牽手雙雙出鏡,驚掉一地下巴。
雖然視頻迅速被撤了,可風聲已經流傳了出來,由於陳簡的身份,一時間全網上下到處都在八卦——他們到底是潛規則關係,還是江硯的戀愛對象終於曝光了?
不管哪個,都算負麵新聞。
可江硯本人卻不這麼認為,他早就想公開了,礙於種種現實原因不能去做,既然不能做,傳傳緋聞也挺好。他和看熱鬧的網友一樣,在微博上搜自己的名字,看了一會把手機遞過去,給陳簡看。
彼時他們剛到家沒多久,分別洗漱一番,換上深色衣服,由司機開車,正在去往墓園的路上。陳簡偏過頭,伸手劃了兩下屏幕,好奇道:“崩人設是什麼意思?”
“哪個?”
“這個,有人說你崩人設了,想脫粉。”
“唔,之前已經脫了一批了,就在我坦白有對象的時候。”江硯說,“可能因為在她們心裏我的形象變了吧,她們覺得現在的我和以前不一樣了。”
“怎麼講?”陳簡不太明白。
江硯笑了笑,誇起自己一點都不害羞,特別自然地說:“以前我很酷啊,個性派,灑脫,自我,音樂是第一位其他都無所謂,我那時的經紀公司很喜歡拿這個人設炒,再加一個‘天才’,不知道吸了多少女粉絲,她們愛我勝過愛我的歌。”
“那現在呢?”
“現在不酷了,說我越來越戀愛腦,很失望。”
“……”陳簡失笑,“戀愛腦不好嗎?你總不能跟音樂過一輩子,孤獨的人才能一直酷下去,對不對?”
“對,陳先生說的都對。”江硯笑彎了眼睛。
陳簡問:“那你遺憾嗎?她們不喜歡你了。”
江硯想了想:“有點吧,不過沒關係,我的歌迷還喜歡我就好,我本來也不是偶像,是歌手。”說到這他頓了一下,露出苦惱的神色,裝模作樣道,“沒辦法,人長得太帥也是錯,如果我長醜點就不會有這麼多煩惱了,當一個純粹的實力派多簡單。”
“可惜了,誰讓你長得這麼好看。”陳簡點了點頭,一唱一和道,“我也愛你勝過愛你的歌,但我不會脫粉的。”
“……”
江硯終於繃不住,趴在陳簡的肩膀上笑。
陳簡倒是一本正經,抬手摟住他,把手機塞回他大衣兜裏,對司機說:“前麵停一下。”
前麵是一家花店,江硯沒下車,陳簡獨自去買了一束百合花,很快回來了,繼續往市郊的墓園行進。——今天他們去祭拜陳簡的母親,按照計劃,今天結束後,明天回C市鄉下祭拜外婆,然後再回陳家的老宅去見長輩。
江硯覺得這個順序安排很能反映陳簡內心真正的想法,相比老宅的幾位,他顯然更在乎母親和外婆,畢竟童年時有過那樣的經曆……對於這件事,江硯以前知道,可那時隻是心疼陳簡,並沒理解事情的嚴重性,沒能體會它在陳簡心裏真正的重量。
陳簡是個很傳統的男人,他有一個不幸的家庭,卻又特別看重家庭。就在前兩天,他們從法國回來之前,江硯說不必見父母了,陳簡卻執意要去他家裏拜訪,說這是結婚之前必須做的。
其實以江硯的觀念,並不認為這是必須,他所有事情都由自己做決定,不想彙報父母,他父母可能也已經不想管他了。可在陳簡看來,這樣才正式,陳簡在這方麵的固執想法讓江硯覺得不可思議,他問他:“如果不見我爸媽,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屬於私定終身啊?就像古代電視劇裏演的那樣,要被人罵的……”
陳簡無奈:“我隻是想約你爸媽吃個飯而已,別想太多。”
總之最後還是見了。
過程不出所料,盡是些客氣的場麵話,但江硯從中看出了陳簡的認真,或許這也是婚姻儀式感的一部分吧,陳簡是個很看重儀式感的人,他活得不隨便,在某些地方顯得過於刻板了,而刻板的男人有刻板的魅力,江硯喜歡他身上那些自己沒有的優點。
到了墓園,司機在外麵等,他們一起走進去。
陳簡的母親英年早逝,墓碑上的照片停留在她年輕的時候,那是一張溫柔的臉,五官和陳簡並不太相像。陳簡把花擺好,伸手擦了擦照片上的灰塵,他想,她永遠不會再變老了,開口時聲音便帶上了一點傷感,對江硯說:“我不知道我媽喜歡什麼花,或許會喜歡百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