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記起他騎馬帶她去狩獵,他的箭射中了一隻兔子,然後他飛身過去,將受傷的兔子抓來她麵前。他說:兮兒,你不是說想吃野味嗎?今天可以吃烤野兔。她卻搖頭,說:不要,它好可憐,你看它的眼睛,都紅了。她從他懷中將兔子搶過來,要用自己的手帕給它包紮腿上的傷口,可是那時候的她,好笨,根本不會包。他站在那裏,看著她生硬的動作苦笑一聲,最終蹲下來,陪著她一起包。他說:本王還是第一次,如此厚待一個獵物。後來,那隻野兔沒有變成烤肉,而是在靖王府過了一個冬天,被劍雙拿著去放生……
八年,發生了那樣多的事情,隻要她願意想,她想三天三夜都想不完。如果沒有那封密信,她和他之間現在會是如何?她是否仍然是他的兮兒,在他為她撐起的保護傘下過著安逸快樂無憂無慮的生活?她不知道,因為有些事情,畢竟已經發生了。寧氏一族的的確確被斬殺,她的的確確跳下懸崖,她和他跟開了那麼久,恨了那麼久,恨到現在,愛已成殤。
如果不是機緣巧合,她早已死了。如今的她,是借居在舞兮的軀體裏。她曾經是幽冥宮的傀儡,曾經為了盜取文昌錦繡圖而進入宣王府,她的一切,早已不是寧慕兮應該有的那一切。
她遇到了獨孤諾,在他的世界裏,她一點一點為自己療傷。漸漸地,她重新學會了相信,她開始接受獨孤諾的感情,並且不由自主地交出了自己的心。
這大半年的時間,從碧瀚樓到汀蘭水榭,從汀蘭水榭到倉央行宮,從倉央行宮到邊境軍營,再到這裏……長秋宮,獨孤諾成為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部分。是他握著自己的手,告訴她隻要有他在,她不用再害怕;是他與她並肩而坐,在臨崖別墅上一起看星星;是他一次又一次地擋在她麵前,救她出險境;是他教她武功,讓她學會了如何保護自己;是他把她帶到齊韌那裏,最終為她解除了梅花蠱……
她從未想過,大半年的時間可以勝過八年。
是她之前恨獨孤炙恨得太深了麼?還是在她多年前,將繡有桃花的絲絹交給那個哭泣少年,就已經注定好了這一切?這時候,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走進殿中,下一秒,一張皇榜放在了舞兮麵前……這是今天早朝之後,獨孤諾宣布幽禁獨孤炙的那道聖旨。
舞兮怔怔地抬眸,看向站在她麵前的夜銘。
“幽禁?”她輕輕地嘶啞地開口。
夜銘擔心地看著她,點點頭,說:“是的,幽禁倉央行宮,而且是終身。”
舞兮的心悶悶一疼,她道:“想不到終究還是這樣的結果,想不到我所有的哀求,對他而言都是無用。”
夜銘輕聲道:“幽禁總比斬殺好,至少,他還能活下去。”
“活?”舞兮苦澀一笑,“以他的個性,你以為他還會活嗎?”
夜銘有些驚訝,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舞兮的意思。獨孤炙心性高傲,如今暗影樓被毀,他又被終身幽禁,這樣的打擊豈不是比死還要痛苦?或許,他寧可選擇死。
夜銘皺皺眉,問:“那你準備怎麼做?”
舞兮將那皇榜拿起,雙手暗暗用力,許久,她道:“我想救他。”
“什麼?”夜銘整張臉都變了顏色,他不敢相信地問:“你真的想救他?你知不知道現在流雲宮外有多少守衛?連暗影樓的人都沒有做到的事情,你竟然要去做?”
舞兮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痛苦,她道:“那天劍雙闖進長秋宮,在他臨死前,他求我去救他,他說隻有我的龍泉寶劍,可以斬斷困住他的那幅鐵鐐。”
“劍雙……”夜銘無聲地苦笑,“阿舞,難道,你僅僅是因為劍雙?”
舞兮怔住了,隻是因為劍雙嗎?或許,並不是……
夜銘看著舞兮,擔憂而又不解地問:“阿舞,曾經的你是那樣恨他,現在為何又要為他去冒險?他是生是死,與你早已沒有任何關係。”
舞兮的臉色微微一白,片刻之後,她說:“我以前的確很恨他,可是,當他在莊園的暗室向我解釋一切,當他不顧生死守護在鐵籠前麵,當我親眼看到那道沾滿鮮血的聖旨……我的心裏,已經原諒了他。”
“原諒?”夜銘還是第一次,聽她如此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