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莨微微皺眉,問:“你會因為她,放過獨孤炙嗎?”
獨孤諾猶豫著,他可以為了舞兮放過賀恩國,是否也可以為了舞兮放過獨孤炙?舒莨將他的猶豫與沉默看在眼裏,神色忍不住微微一變,他痛心說道:“我竟從未想過,那樣的深仇大恨,最終會因為一個女人而改變。難道你忘了背上的傷痕?忘了你母後的慘死?”
獨孤諾的眼神中露出一抹傷痛,漸漸的,那傷痛變為一種如冰的森寒,他冷冷說道:“你說的這些,朕從未忘過!”
“既然未忘,為何不殺?”舒莨步步緊逼,他似乎比獨孤諾還要清楚,隻要獨孤炙存在,對於他獨孤諾的皇位,以及這天鳳朝的江山社稷,就有威脅。
獨孤諾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走下玉階說道:“殺與不殺,朕自有定奪!”
說罷,他麵無表情地朝外麵走去。
舒莨微微一怔,立刻問:“你去哪裏?”
獨孤諾說:“去見他。”
“他?”舒莨愣了愣,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獨孤諾早已不見蹤影。舒莨心中隱隱不安,連忙追了上去。
在皇宮東南的位置,有一處宮殿名叫流雲宮。
十多年前,這裏是皇宮最熱鬧最奢華的一處宮殿,宮中有四季園:春季的桃花園,夏季的荷花園,秋季的菊花園,冬季的梅花園。每一處園子,都請專司園藝的宮人打理,花開時節,一派盛景。
十多年前,深得獨孤壽寵幸的蕭氏就住在這裏,她在這裏誕下獨孤炙,在這裏享盡世間榮華,但也最終喪命於此。蕭氏去世之後,獨孤壽因為憂思難忘,便命人將這宮門關閉,從此無人進入。起初幾年,還有獨孤炙偶爾來此,後來獨孤炙被封王,這裏便再沒有人來過。
如今十多年過去,這裏成了皇宮之中最森冷的地方。那曾經的樹木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遮天蔽日。而那四季園中,花徑枯萎,一片殘敗。宮中門窗之上,更是蛛絲搖曳,落滿灰塵。
這裏,已經早已被世人遺忘。
可現在,正是這裏,成了獨孤炙的囚籠。
在幽暗的光線中,獨孤炙被玄鐵打造的鐵鐐控製著,雙臂被控製在牆上,讓他無法動彈絲毫。他的衣衫幹淨,並沒有受刑,就連那一日在戰場上受的那一劍,也早已被包紮妥當,已然無事。
隻是他的神情似乎和過去有些不同,他的頭有些無力地靠著牆壁,冷冷的眼睛看著窗外。這裏,他是這樣的熟悉,所以他知道,窗外是一片桃樹,如今已經枯死了的桃樹。
他的嘴唇微微一動,然後嘴角上揚。
有誰能想到,當昔日的靖王爺淪落至此,還有露出笑容的閑情?他想到了什麼,足以讓他忘卻生死,露出這個淡淡的笑容?門突然間被人打開了,緊接著,是一串沉穩的腳步聲。
獨孤炙原本懶得移動目光,可是敏感的他覺察出了那腳步的不同。這樣的腳步聲並不屬於這幾日伺候他用膳梳洗的那個宮人!
於是他將目光投過去,當他看清來人的那一霎,他的目光微微一冷。來的人,竟然是獨孤諾!
獨孤諾的目光也停留在他身上,他似乎有些意外,因為他竟然沒有在獨孤炙的身上看到一絲一毫的潦倒與挫敗。那雙冷鷙的眼睛裏,依舊如同往日那般桀驁而且不屑。
獨孤諾輕輕一笑,道:“看到皇兄,你不驚訝?”
獨孤炙冷哼一聲,幽幽說道:“我更驚訝你為何還不殺我,因為換成是我,你早已死了千百回!”
“是嗎?”獨孤諾眸色冰冷,笑意卻是更濃,他道:“看來,你對朕的恨意,的確很深。讓朕猜一猜,你究竟是因為什麼,如此恨朕?是因為十二年前,朕的母後害死了你的母妃?還是因為現在,朕娶了你最心愛的女子,做朕的皇後?”
“你說什麼?”獨孤炙的眸色中閃過一絲驚痛,他不敢相信地看向獨孤諾,話語蒼白地說道:“兮兒,她做了你的皇後?”
“不錯!”獨孤諾優雅地點頭,笑道:“說起來,這還要感謝你。若非在邊境的時候,你給朕下了情蠱之毒,舞兮的身心都不會那麼快地交給朕。”
“不……”獨孤炙痛苦地搖頭,腦海中似乎又想起了那一夜冰雪之中,帥帳之內交纏的兩個身影。
他說:“情蠱不是本王下的,本王心裏隻有她,怎麼會用這樣的手段將她推向你?不是這樣的!不是!”
獨孤諾悠悠道:“是與不是,都已經不再重要。朕隻是想告訴你,無論你們曾經如何,現在的她,已經不再屬於你!”
“不!”獨孤炙雙目猩紅地看向獨孤諾,壓抑地怒吼:“你把她叫來,我要見她,我要聽她親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