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寧相府中,爹爹聘請了帝都最有名的樂師教她彈箏,她最喜愛的一曲,便是這《將軍令》,隻因這首曲氣勢磅礴,激蕩人心,讓人聯想起邊關沙場的情景。
那時候的她,對邊關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她想知道邊關的風、邊關的黃塵、邊關的冷月,因為她知道,她最在意的那個人就在那裏。如今,她終於來到了邊關,可是她的這曲《將軍令》,卻並非為他而彈。
短短數月,一切都已改變了。
舞兮的手撫上了秦箏,素手撥弄,渾然天成,流暢如水,賀之名暗暗地鬆了一口氣,他沒想到,舞兮的箏竟彈得這樣好。時而急促,時而沉緩,時而激昂,時而蒼涼……
獨孤諾悠然飲酒,曾經的他,擁有天下第一的琴師蘇蘇,他以為如今的他再也不會因為任何曲音而動心,更不會想世間還有如此大氣磅礴的聲音,有力而不僵硬,低沉而不渾濁,隻聽這曲音,便讓人仿佛置身疆場,廝殺陣陣、萬馬奔騰!
獨孤諾的心驟然一顫,他側目看向角落的樂班,那正在演奏秦箏的身影,那手指輕輕撥弄,舉重若輕的姿態,那微微垂著的麵容,不顯山不露水的眸光……
他沒有想到,演奏這曲《將軍令》的人竟然是舞兮!而坐在她身邊的人,竟然是賀之名!他的臉上泛起一絲怒意,這兩人好大的膽子,竟敢冒充樂班人員!
這時候舞兮也注意到了獨孤諾的目光,可是既然已經來了,她不能半途而廢!所以雙手仍舊未停,那曲音也比之前更加清越動聽。
獨孤諾緊握的手漸漸鬆開,他的目光不自覺地看了一眼左首的空位,心中暗歎:阿舞,為什麼你總是不能明白本王的一番心意?你可知這個位置是為誰而留?本王不願讓你見到他,更不願讓他見到你!
當秦箏之聲漸漸變小,賀之名的簫聲暗暗吹來,琴簫合奏,更加襯托出《將軍令》後半部的悲壯之感。漸漸的,箏音再度激昂,帶著一種猶如長風呼嘯的力度,猶如金屬相撞的脆響,在所有人心中撥弄著、擊叩著……
而就在此時,大帳之外出現了一個俊冷的身影……獨孤炙!今日的他,一身黑色衣袍金線刺繡,玉帶束腰,金冠束發,他與韓風一齊走來,可當他走到大帳門口聽見那飄揚出來的樂音,他的腳步卻猛然一頓,那張冷峻的臉,也隨之一陣蒼白。
站在他身邊的韓風見狀,眉眼間露出一絲疑慮,“王爺,怎麼了?”
獨孤炙沒有說話,他隻是冷冷揚手,製止了要去通傳的士兵。韓風似乎明白了什麼,他沒有多問,默默地向另一邊走去,給他足夠的空間,不給他任何的打擾。
獨孤炙就這樣站在篝火的明明暗暗中,站在初冬邊關的冷風之中。曲音隔著大帳傳出來,帶著一種熟悉的激昂之感,一點一點地吞噬他的心。
《將軍令》,他無聲地說出這三個字,一顆心在隱隱顫抖!兮兒,你可還記得,這是你最喜愛的樂曲!當他從戰場上凱旋,當他走入帝都成,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為他彈奏這曲《將軍令》。
他曾經說,天底下沒有人的《將軍令》彈得比她好,是的,沒有……
兮兒,不要再說不是你!你的眸光、你的神情、你的一舉一動、你吃魚的習慣還有你的《將軍令》,一切的一切,都是你!
大帳之內,舞兮的手撥弄著琴弦,彈出了最後一個音符。簫聲與鼓聲,都在這個音符中隱去。
一曲終了,所有人都意猶未盡,賀恩國更是高興地擊起掌來,他對獨孤諾道:“王爺,這曲《將軍令》真是絕妙!微臣征戰沙場多年,最喜歡的就是這《將軍令》中的氣勢磅礴!天底下會彈奏這一曲的人不少,但是能把這其中情感彈奏得如此酣暢淋漓的,還真是不多見。想不到軍營之中,還有這樣的高手。”
獨孤諾輕輕一笑,不動聲色地看了舞兮一眼,麵無表情地說道:“賀將軍說這彈箏之人是高手,本王卻覺得那簫聲和得十分精妙!”
“簫聲?”賀恩國抬眸看去,臉色瞬間一變,很顯然,他沒有料到吹簫的人竟然是他的侄子賀之名!
賀之名輕輕一笑,走向前來對著獨孤諾行了一禮,然後又轉過身對著眾人行禮。他笑道:“在下不才,獻醜了。”
“之名!你……”賀恩國真是恨鐵不成鋼,他一直以為,男兒應在戰爭中磨礪自己,征戰沙場,為國盡忠,奈何賀之名的所作所為,卻總是與他背道而馳。
賀之名笑了笑,完全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獨孤諾淡淡地看著這一幕,然後端起一杯酒走向角落裏的舞兮,他朗然道:“你的秦箏,連賀將軍都誇讚有加,本王定會重重有賞。”
“多謝王爺,不過這曲《將軍令》是大家一起合力完成的,並非舞兮一人之功……”舞兮的聲音漸漸變小,因為她看見獨孤諾的眼神中露出了些許冷意。
他冷冷一笑,以隻有兩人可以聽見的聲音說道:“本王今日已經吩咐過你,讓你在帳中休息,你竟敢違抗命令?違抗了命令,還敢給其他人邀功,你就不怕本王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