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兮淡然道:“十二年前的事情,天鳳朝誰人不知?那時候我雖年紀尚小,但是這樣的大事我卻記憶尤深。隻是傳聞數不勝數,沒想到真正的安葬地址是在這冷楓林中。”
獨孤諾幽深的雙眸微微一冷,仿佛十二年前的一幕幕又重新出現在他的眼前。下一秒,他快步走出了木屋,向那陵墓走去。舞兮目送他的背影,並沒有跟上去。她覺得獨孤諾或許需要和他母後獨處的時間,而且以她現在的身份,不宜摻入他的情感之中,無論是恨也好,痛也好……
陵墓前,獨孤諾靜靜矗立,涼風揚起了他的衣袂。他雙眸幽冷,目光中有種深不見底的痛楚與憤恨。
今日當他聽見獨孤壽要為獨孤炙選妃,他心中的憤恨頃刻間被點燃,那一刻,他隻想來到這裏,隻想看看他的母後。
十二年前,年僅十歲的他深夜偷偷潛入冷宮,懷中揣著幾個饅頭和一根雞腿,他跪在奄奄一息的趙氏麵前,說:“母後,您快吃點吧,沒有人會知道的!隻要有皇兒在,皇兒每天晚上都給您送吃的……”
趙氏撫摸著他的頭發,虛弱地說道:“可憐的孩子,母後並不怕死,皇命如此,死有何懼?母後隻是放不下你啊,隻盼望我死後,能夠平息他的怒氣,能夠善待於你。”
“不,皇兒不要母後死,不要……”幼小的他拚命地抱著趙氏的雙腿,壓抑地哭泣。
趙氏擦幹淨他的淚水,悲涼地說道:“皇兒,你記住母後的話,母後死後,你一定要保存好那幅文昌錦繡圖,不要輕易示人。若非萬不得已,你也不要用那裏麵的東西。皇兒,母後真希望你平安度過這一生,永遠也不要用到此圖……”
獨孤諾突然間閉上了雙眸,似乎要阻止自己繼續陷入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之中。片刻之後,他悠地睜開雙眸,冷然說道:“母後,你可知今日朝堂之上,獨孤壽親口下令要為靖王選妃?或許再過不久,靖王便會被冊封儲君。試問,一個庶出的儲君,又如何能容得下一個嫡長子?”
他唇角邊泛起一絲冷意,這麼多年來,他對獨孤壽早已不報希望,因此從一開始,他的重心就從未放在朝堂之上,也未放在獨孤壽身上。
身後的小木屋中,已經有淡淡的炊煙飄起,不久一陣濃鬱的飯菜香味傳來出來。獨孤諾回眸看去,臉上的恨意才稍稍緩解,他看向陵墓,似笑非笑,“母後,您覺得這個女人如何?對於她,皇兒竟有幾分興趣呢。”
然而陵墓寂靜,終究給不了他答案。他靜靜地注視片刻,然後轉過身走向了小木屋。
舞兮見他回來,淡然一笑道:“我見這裏有米有酒,屋後又有一些野菜,所以簡單地做了一點。你餓了嗎?”
獨孤諾站在門邊,屋內的一切讓他有瞬間的恍惚,一如那兩日在臨崖別墅一般,有種與世隔絕的溫暖平靜。
他走進來,說:“今日在茶樓,本王什麼也沒吃,現在還真是餓了。”
說罷,他優雅落座,端起酒杯便要一飲而盡。舞兮止住他,遲疑說道:“不如給你母後也倒一杯,聊表心意?”
獨孤諾手腕一顫,心中湧起一種異樣。舞兮卻已經平靜地倒了酒,將那酒杯遞給獨孤諾。
獨孤諾怔怔地看著她,許久,方才側身對著陵墓方向,將那杯酒灑在了地上,這一刻,他心中暗暗道:“母後,請相信皇兒!皇兒一定會做到!一定會!”
用過飯,兩人又在這小木屋稍作休息,涼爽的輕風吹拂過來,讓人十分愜意。舞兮暗想,如果有朝一日,她能了卻心願,那麼就擇一處僻靜之地,青山相伴,了此一生,也未嚐不可。
直到天色漸晚,兩人才出了木屋,各自牽起馬匹,騎馬回府。經過來時的練習,舞兮的騎馬技術基本上已經熟練,因此獨孤諾也不再多顧,策馬前麵帶路。然而,半個時辰過去,兩個人卻仍舊在這林中,馬蹄聲聲,驚起了歸巢倦鳥,更顯詭秘之意。
獨孤諾驟然勒住韁繩,沉冷說道:“舞兮,停下。”
舞兮心中一涼,問:“發生了什麼事?我們迷路了嗎?”
獨孤諾冷然搖頭,“這冷楓林是本王常來的地方,就算是閉著眼睛,本王也可以走出去!”
“這麼說不是迷路,那……”舞兮正欲說話,卻突然注意到楓林中飄起了一陣白色的煙霧,看見這白霧,舞兮眼神瞬間一冷,似乎似曾相識,曾幾何時,暗影樓中……
煙霧來勢洶湧,頃刻間便將整座冷楓林籠罩其中。這時候,那匹棗紅色的馬兒一聲驚悚地嘶鳴,前蹄高高躍起,發瘋了一般向前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