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諾凝視著她,許久緩緩道:“碧瀚樓裏伺候的人雖然已有很多,但卻沒有你。”
舞兮有些驚愕,似乎一時間沒有領會他話裏的意思。
獨孤諾看向窗外,沒有再說什麼,直到馬車停在王府前,他也再無一言。不過,當他們走進王府,舞兮行禮告別,準備往藏珍樓方向走去之時,獨孤諾突然叫住了她。
他絕美的雙眸淡淡地掃向她,聲音平靜卻又暗藏波瀾,“舞兮,這兩日在臨崖別墅,你開心嗎?”
“開心?”舞兮喃喃自語,心中洶湧萬分,這“開心”二字,她此生還會擁有麼?或許,她早已喪失了享有這二字的權利。
獨孤諾看見了她的遲疑,隱隱有些失落。這兩日,他過得那樣平靜,平靜得讓他忘記了仇恨、忘記了權勢、忘記了明爭暗鬥……
可是她,卻並非如此。這兩日對她而言,也許隻是盡了一個奴婢應該盡的責任。
他唇角間揚起一抹自嘲,隨即漠然轉身。
舞兮站在原地,靜靜地注視著他的背影。有時候,她覺得看一個人的背影往往更能深刻地了解一個人,因為麵容會說謊,明明在痛,也會擠出笑意。可背影就不會,是落寞就是落寞,是痛苦就是痛苦,無法偽裝。而他的背影,是那樣倔強而孤清。好像這些年來,他一直在隱忍,一直在獨飲苦酒。
其實對於十二年前的事情,舞兮並非一無所知,那時候她年紀尚小,隻隱隱記得,天鳳朝短短一個月內,先是最得聖寵的蕭貴妃小產身亡,然後皇後也緊隨其後,薨於冷宮之中。
隻是,她原以為這場後宮變故獨獨在獨孤炙的心裏刻下了傷痕,卻不想獨孤諾亦是如此,甚至傷痕更深!因為他在失去母後的同時,也“失去”了父皇。
舞兮幽幽一歎,暗暗叮囑自己不要去想這些,更不要攪入任何紛爭之中。再世為人,她不想再涉足任何權勢,隻想清清靜靜找到寧府被害的真相。想到這裏,她移開目光,徑直朝藏珍樓走去。
烏雲此時更加密布,舞兮不知不覺加快了腳步,若不是此時在王府,或許她倒可以試一試輕功。這兩日在臨崖別墅,經過獨孤諾的指點之後,她暗暗感覺體內經脈暢通,腳步生風。
雖然在獨孤諾麵前,她一直表現得像是一個初學者,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經過這兩日的練習,她的輕功已經大有長進,至於究竟如何,隻有待無人之時嚐試一下才能知曉。
想到這裏,舞兮的心情也微微有些好轉,這時她抬眼看去,卻看見一身粉色衣裙的蘇蘇正好扶著兩名侍女朝這邊走來。蘇蘇的目光也正好掃在她的身上,雖然並無表情,但是眸色深處卻有一絲不悅和暗怒。
舞兮止住腳步,微微垂首靜候在路邊。
蘇蘇一步步走近,可是她並未從舞兮身邊走過,而是站在了舞兮身前,傲然說道:“我們又見麵了。”
舞兮沒有抬頭,恭順有禮地說道:“奴婢給蘇蘇姑娘請安。”
“怎敢怎敢?”蘇蘇嘲諷一笑,隨即冷言說道:“那一日在宴席之上,王爺獨獨讓姑娘聽詩作畫,此等榮幸,豈是蘇蘇可比?”
舞兮聞言,心中微微一驚。想她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她看起來是那樣柔弱不堪,惹人憐愛,可是沒想到轉眼間,卻字字譏諷,言語犀利。看來這宣王府中,戴著麵具生存的人又豈止她舞兮一人。
舞兮的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她不卑不亢地抬起頭,道:“蘇蘇姑娘多心了,舞兮隻是宣王府的一個小小奴婢,又怎能和蘇蘇姑娘相提並論?”
“是麼?”蘇蘇揚揚眉,冷然相問:“你果真隻是一個奴婢?”
“是。”
蘇蘇隨即暗暗一笑,道:“那你可知,一名婢女應該謹守本分?不能逾矩分毫?”
舞兮隱隱感覺到一股冷意,或許今日在此與這個女人相見,並非偶然。那日緋月曾經說過,宣王府設宴,向來都是蘇蘇搶盡風頭。可是這一次,她的風頭卻被自己分去,因此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就在她凝思之際,蘇蘇眼神微冷,道:“我問你話,你竟然不回答?難道,你的婢女本分隻是用在王爺那裏,在我這一名琴姬身上,便算不得數了?”
舞兮搖搖頭,淡然說道:“蘇蘇姑娘雖然身為琴姬,卻是宣王府的貴客,奴婢怎敢怠慢?隻是不知,蘇蘇姑娘想讓奴婢做什麼,才能證明奴婢是謹守本分呢?”
“我說什麼,你都會去做嗎?”蘇蘇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精光。
“會!”舞兮定然回答,心中卻是苦笑,她可以不做嗎?想必此時此刻,她已經是進退兩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