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兮自然不願惹怒這個人,心想著,隨行就隨行吧,不過是端端茶扇扇風,她身為婢女,做這些事情也理所應當。
想到這裏,舞兮不再多言,往藏珍樓走去。
馬車平緩地行駛在帝都的街道上,外麵人聲嘈雜,車內鴉雀無聲。獨孤諾慵懶地靠在軟枕上閉目養神,舞兮則是坐在窗邊,雙手捧著那個裝有苦蓉花的錦盒,目光悠遠地看著窗外,打量著這個曾經如此熟悉的帝都。
回憶再一次如同潮水一般地侵襲而來,讓她措手不及。
曾幾何時,桃花雨中,那個舞劍的冷漠少年,說要送她十裏桃花,說要三生三世不離棄。
曾幾何時,那個人拿著一枚禦賜的玉扳指,讓她親手在扳指上刻下她的名字,說兮兒,你僅屬本王一人!
曾幾何時,他親手為她烙上梅花印,說本王的所有都屬於你,權勢、地位、一切的一切……
可頃刻間,那張英俊的麵容卻化作惡魔,寧府十八口人的鮮血,每一滴都灼痛了她的眼!
眼睛裏突然間酸澀起來,她急忙轉身,卻猛地對上了獨孤諾那雙審度的雙眸。他笑問:“帝都的景致如何?”
她點點頭,說:“很好。”
“是麼?”他笑容不減,可是眸光中卻多了一抹複雜,“相信等你到了靖王府,一定會覺得景致更好。”
舞兮身子一僵,抬起眸問:“你說什麼?靖王府?”
獨孤諾眯起眼睛不解地看著她,突然邪魅一笑,“怎麼,聽到我說要去靖王府,很開心嗎?”
舞兮終於聽清楚,獨孤諾現在要去的地方,正是靖王府!
頃刻間,她全身冰涼,縱然如今的她已經是另一個人另一個身份,可是她卻仍沒有勇氣麵對那個地方,更沒有勇氣麵對那個人!
“王爺,我……我身體有些不適,能否先讓我回府?”舞兮的聲音一改平日裏的從容,有些顫抖不穩。
獨孤諾似乎有些意外,方才的她一直就是若有所思,可突然間竟如此麵色蒼白。她此時的顫抖,讓他毫不猶豫地聯想到了昨夜,當他吻她的時候,她亦是如此。
心中閃過一絲疑慮,不過他卻沒有露出絲毫。他大手一揮,將她那冰冷的身體攬入懷中,糯軟地在她耳邊輕語:“既然不適,本王更不會放心讓你一個人回府了。”
他的體溫透過錦袍緩緩傳遞過來,舞兮想要推開,可是他卻抱得那樣緊。直到馬車終於停下,駕車人在外麵說:“王爺,靖王府到了。”
他這才稍稍鬆開她,低下頭,見她臉色依舊慘白,卻不打算就這樣輕易放過。溫潤一笑,道:“要本王抱你下車嗎?”
她知道,他說得出做得到。他要她下去,她又怎能違逆?縱然心中苦痛,縱然擔心再多,她此時也隻能下車。
拿起錦盒,舞兮打開車門,默默無語地向外走去。
這座她曾經來過無數次的府邸,這座一個月前還張燈結彩迎娶她進門的府邸,此時此刻,當她再次站在它的大門前,卻隻感覺恍若隔世。不,真的已經是隔世了。
獨孤諾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的身邊,他輕音清雅,說:“本王沒有騙你吧?靖王府的景致,是否更好?”
說罷,他輕輕一笑,長腿一邁,已經踏上石階向大門走去。
舞兮駐足良久,終於還是跟上了他的腳步。
走進王府才發現,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這裏似乎一切如舊。隻是少了一絲喜氣,少了一份熱鬧。整座王府,仆從也好、婢女也好,無人敢大聲說話,更無人敢綻放笑容。
獨孤諾跟著引路的仆從,一路步履悠閑,神態自若。
而舞兮,則是始終低垂著頭,腳步匆匆。他人看起來,不過就是一個膽小怯弱的小婢女,沒見過什麼大世麵。可卻沒有人知道,她隻是不願讓人看見她的容顏。
雖然有梅花印,可是這張臉卻有那一世的影子,她不願在拿到文昌錦繡圖之前,再生事端。
到了正廳,仆從躬身道:“宣王殿下請先用茶,小的這就去通傳。”
獨孤諾點點頭,隨即動作瀟灑地坐在了椅子上,自顧自地品起茶來,喝了兩口,他淡淡地掃了一眼立在一旁的舞兮,問道:“你好點了嗎?要不要坐下來?”
“奴婢不敢。”舞兮回答。
當她想要與他劃清界限,亦或是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裏的時候,她會以“奴婢”自稱,獨孤諾笑了笑,道:“舞兮,你知道你今天很不一樣嗎?”
舞兮怔了怔,隨即蒼白而又無力地解釋道:“我身體不適……”
獨孤諾繼續飲茶,不再追問。
這時候,一道青色的身影出現在大廳,舞兮突然眼前一陣眩暈,連忙垂下了頭。
隻是,來人卻並非獨孤炙,而是暗影樓的劍雙。他對獨孤諾行了一禮,道:“劍雙參見宣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