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壽夢不但善於自省,而且自身也始終保持著極高的藝術修養,在當時春秋諸夏各國中,都廣泛流傳著季禮觀周禮的故事,顯示出了姬吳這本出自大周古公亶父,和文王姬昌同父異母的太伯一脈,對周禮更深刻的理解和堅持。
壽夢元年,朝周,適楚,觀諸侯禮樂。魯成公會於鍾離,深問周公禮樂,成公悉為陳前王之禮樂,因為詠歌三代之風。壽夢曰:“孤在夷蠻,徒以椎髻為俗,豈有斯之服哉!”因歎而去,曰:“於乎哉,禮也!”
季劄觀周樂一事膾炙人口,然而在《吳越春秋》上,還特別提到了季劄的父親吳王壽夢觀周樂一事,情節如下:
事情發生在吳王壽夢元年,這裏需要指出的是,所謂的壽夢元年,並非壽夢即位的那一年,而是壽夢稱王的那一年。史書上稱壽夢時“吳始大”,也就是說吳國到了壽夢的時候開始強大起來,壽夢也趁機稱王。為了名正言順,壽夢在稱王後,馬上到洛邑朝見周天子,並且會晤各路諸侯。
吳王壽夢朝見周天子回來,路過楚國,特意觀摩諸侯的禮樂,又在鍾離這個地方與魯成公會晤。吳王壽夢很細心的向魯成公詢問周公禮樂的一些問題。魯成公也很熱心,就安排魯國的樂師為吳王壽夢演奏的前代君王的禮樂,以及三代以來的國風。最後,魯成公問吳王壽夢有什麼感想,結果吳王壽夢說:“我是生活在偏遠地方的野蠻人,隻知道將頭發挽起來插上發髻就是禮俗了,哪可能穿這樣的衣服呢?”感歎了一番後就離去了,並自言自語似的說:“嗨~~周禮啊!”
關於吳王壽夢觀周樂之後的感歎,曆來有不同的見解。有人認為,這是吳王壽夢自卑的流露,也有人認為那是他夜郎自大,傲視中原禮樂。但筆者認為,對這一事件作孤立的、簡單的分析,都隻能得到片麵的、武斷的結論;要理解吳王壽夢的這次感歎,一定要結合“季劄觀周樂”這一具有相似性的重要曆史事件一起分析,隻有這樣,才能對吳王壽夢以及季劄有整體的、全麵的、更深入的認識。
季劄在魯國觀周樂,對各種音樂都作出了中肯的評價。並從音樂中,對春秋很多國家的國運作出了預測。我們站在事後反觀季劄的預測,發現完全符合史實。由此可知,季劄在禮樂上的造詣是非常高的。吳王壽夢與季劄是父子,壽夢對季劄又非常喜歡,由此可以推測壽夢對季劄的教育是非常關心的。無論是壽夢親授還是擇師教子,季劄在音樂上的學習與壽夢一定有很大的關聯。
那麼吳王壽夢這段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我們看原文,魯成公請吳王壽夢看自然是因為他們是同姓諸侯,關係不一般。魯國是周公的傳人,而吳國是泰伯的傳人。周公製禮,雖然參考了商朝的典製,但更多的是依據西周的禮樂,所以才稱為“周禮”。由此,魯成公遇上“周之長房”的吳王壽夢,自然忍不住要展示一下周樂,一自然是分享,二恐怕也是希望吳王壽夢能夠說出些“教外別傳”吧。但是吳王壽夢並沒有評論魯成公展示的周樂本身,而是推辭說自己不過是蠻夷之地,也就是把頭發挽起來罷了,哪會穿成這個樣子呢?然後感歎道:“嗨!禮啊!”
吳王壽夢為什麼顧左右而言他呢?如果結合孔子的相關經曆就知道問題所在了。《論語》中記載孔子聞韶、聞武之後的言行,可以說幾乎是季劄觀周樂時言論的翻版。所不同的是《論語》中所用的詞是“聞”而不是“觀”。回頭看“季劄觀周樂”一段可知,季劄是自己請求聽周樂的,而孔子很可能是正好有機會聽到。《論語》裏關於“鄭聲淫”的說法和季劄關於《鄭》的說法一致。《春秋》是孔子編定的,從《春秋左傳》中的文字可以看出,無論孔子還是左丘明,都對季劄觀周樂的表現很神往。在《論語》裏還透露出一個重要信息,那就是在《論語·子罕第九》中記載的“子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