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滔滔,江風清冷,渡船好似浮萍,在這桃葉渡前身不由己,飄來蕩去。謝小婉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雲鬢,然後扭頭看向他,她雙眸含淚,卻強笑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與你同船那麼多次,你說咱倆這輩子,會不會有共枕眠的緣分?”
今日的謝小婉很奇怪,她好似溺水的人,東一刨西一爪掙紮著,卻終究無法上岸。宋船夫心知必有事發生,他皺眉又問道:“有人欺負你了?”
謝小婉道:“除了你,誰還會欺負我?”宋船夫聞言一窒,謝小婉抬起手,撫摸他的臉龐道:“瞧你這老皮老草的,怎會有姑娘家看上你,幸好呐,還有我。”
他與謝小婉相識多年,雖是你有情我有意,但兩人從未逾越禮數,此時她撫摸著他的臉龐,令他越來越心慌,不由追問道:“究竟怎麼了?”
謝小婉不顧他的反應,雙手扯著他的臉皮道:“你說,能娶到我是不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宋船夫再也忍不住,登時掙脫站起身來,喝道:“謝小婉,你……”這你字剛出口,他卻再也說不下去,隻怔怔的看著她。
謝小婉渾不在意,她仰頭望向他,笑靨如花道:“其實,我覺得我很好呐。”她嘴角上揚,雙目蓄滿了秋水,清澈透亮,強撐道:“我今年十九歲啦,爹爹說,過了二十,就不好找婆家了,所以前幾日他找了媒人給我保了媒。”
宋船夫哦了一聲,木訥的走到船尾,拾起船櫓搖起渡船。她看著他沉默的背影,沒有哭,可雙眼中蓄滿的秋水還是決堤,在她臉上恣意縱橫。謝小婉再沒擦拭,繼續道:“聽我娘說,那人是城北王家的外戚。”
看不到他的悲喜,隻聽他淡淡道:“那很好,恭喜。”
謝小婉恨恨道:“可我覺得不好。你不想娶我做婆娘麼?”沒等他開口,她忽地跑到船邊,大聲呼喊道:“姓宋的,我喜歡你,我想做你的婆娘。”她的聲音在桃葉渡上船得很遠,往來熟絡的船夫聽見她的呼聲,有人呐喊應和道:“宋兄弟,可真有福分呐。”
宋船夫低著頭搖著船櫓,一言不發,好似秦淮河底的石頭,沉默而堅硬。謝小婉盯著他的背影,忽然跑上去抱住他,道:“不去仙山也可以,去哪裏都行。”她把臉貼在他的後背,呢喃道:“隻要你帶我走就好。”
他依舊沒有說話,任由她抱著自己,隻聽她哽咽的聲音傳來:“我求過你千百次,你都不肯。這一次,恐怕我真的撐不住了。”
宋船夫終於開口道:“小婉……”她聞言心中充滿希冀,卻聽他又道:“快到了。”
謝小婉愣住了,她扭頭一看,果然再有數十丈,這渡船便要靠岸,她回過頭來,不甘道:“你是不是男人?”
宋船夫深吸一氣,緩緩道:“以後,還是別再來了。”
這一刻,她忽然感覺,周遭刺骨的河水,一瞬間湧上心頭,點點滴滴,如刀似劍。她心中萬千委屈,終究吐不出一字,她撲上他的肩膀,狠狠的咬了一口。
宋船夫不知痛,心如死灰的被她咬著,輕聲道:“到岸了。”
許久,謝小婉鬆開口,一言不發抬腳上岸,她心內打定主意,絕不回頭。
偏偏宋船夫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小婉。”
謝小婉驚喜萬分,連忙回頭,卻看見他手裏拿著她剛才扔下的銀子。她聽見他道:“這銀子,你拿回去吧。”
謝小婉咬牙切齒,狠狠得盯著他,恨不能用目光,剜下他身上三兩肉,她似乎被凍得渾身發抖,於是顫聲道:“留著給你買棺材吧。”說完,謝小婉狠心離開。可女兒家心思,怎也硬不起來,於是她一步三顧,看著那渡船停泊在岸,最後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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