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是的,記憶是一本倒翻的書,我們總在不斷地走著這條名為活著的路,一路記住能讓我們心動的每件事,每個人。

有些人是過客,如流星劃過後不再留痕;有些人,則會留在生命裏很久很久……哪怕不再能相見,哪怕你們已經無法相守,隻要這樣東西還在,哪怕是靠著回憶,你依然選擇了這條路走下去麼?為了那名為“愛”的記憶,選擇用後半生,等待合書人的到來……

我竟可以理解了,我竟可以體會了,因為我們都是一群傻子,一刻傾心,一生認定。

“白癡,外麵涼也不知道加件衣服!”臂展頎長,堅實有力,一下子攏過來,兩代白癡女同時被輕輕地擁住了,低沉澈冽的音在耳邊蕩漾,輕嗤,沒好氣的責怪,“都回去睡覺。”

“媽媽,謝謝你願意把照顧他的最高權力給我;還有。”側眸,是兩張相似卻又各具魔力的精致臉龐,“這世上,也隻有一個流川楓。”

“白癡!”兩張臉龐迸出一樣的經典嗔怪,我隻能看著麵麵相覷的這母子兩搖頭輕笑,“我們是白癡之家。”

“楓,請問少爺這是在幹啥?”怔怔看著蹲在地上的黑發頭顱和寬厚背脊,半天都不曾抬起來的忙忙碌碌,鋪上一層薄薄的褥子,然後就是個大大的睡袋,拉鏈一開,就準備往裏麵鑽的架勢讓我趕緊扯住他的手臂,“在家行軍拉練啊?”

“八嘎。”沒好氣地握住我的腕子輕輕的捏住,“打地鋪,看不出來啊!笨!”

“不能上來睡麼?”即便知道條件嚴苛,卻還是傻傻的晃著他的手,不依。

“你那張迷你床,睡不下。”斜睨,繼而是戲謔的輕嗤,“何況現在是膨脹丸子……”

額際抽搐,再度領略到他句句要害的強悍,鼓著腮幫被他有力的手臂塞回到被窩裏,隻準露出頭顱來。

眨巴著眼睛看著上空的臉,慢慢地俯下來,額頭輕輕撞擊我的,唇瓣在耳垂遊離,“快睡覺。”

表情到位,氣氛到位,惟獨一說話就露餡:絕非甜言蜜語的催眠kiss,而是不容反駁的皇家指令……算啦,誰叫是他呢……“歐亞斯密。”

微閉上眼睛,聽耳邊悉悉索索的聲音,似是鑽進了睡袋,然後就沒聲音了。

這家夥的入睡速度是閃電,我了解的。因為自從成了偽睡神之後,我也嚐到了嗜睡的滋味,那種沉溺於長時間的蟄伏感,不曉得睡神少爺是否也有同感?

可現在睡不著,能想這麼多心思,代表我完全不能入睡。因為他在地上,在並不暖和的睡袋裏,睡得並不舒坦,也不一定就心中無事。

“楓,睡了麼?”沒有睜眼,對著黑暗裏他的方向,輕輕的嘟噥,當我自言自語吧,這樣的試探,完全沒有把握的試探。

“幹嗎?還不睡!”竟然出現了奇跡,少爺沒睡著?心中卻更加的糾結起來。“明天,要去送她麼?”

“不用。”翻身的聲音,還有隱約的低咒,“shit,捆太緊了。”鼻腔裏的呼氣,好像在跟睡袋PK的樣子,讓我在黑暗裏扯動了唇角,卻是苦笑,幾時讓你睡過這種環境,都是因為我……

“真的,不去送送麼?”歎息,“有好一陣子都見不到了呢。”隻一天,已經有舍不得的感覺,這風一樣的女子,如一陣清風來到我的生命裏,卻選擇了以水一般的執拗去守著回憶度過餘生。怎能不讓人唏噓。

一陣靜默,彼此的鼻息在黑暗裏此起彼伏,良久,似乎也沒有太久吧,再度是冷靜而熟悉的清音,“她跟你一樣,喜歡接與被接,討厭送人離開,和被送離開。”

語畢,是尾音帶出的,似有若無的籲氣,微微的那份無奈,讓心兒泛起疼來。直起身子,睜開眸子,正對上暗夜裏噌亮如星的紫水晶,“楓……”

“你人來瘋麼!”眸子裏閃著惱怒的火星,卻隻能更添絢麗。

“要你抱著睡,不然睡不著。上來!”管不了丟不丟人 難不難看,伸出手淩空抓了抓,得到了很無情的一巴掌,刷在我的手背上。

“啪”的一下,在靜靜的夜裏很是響亮,不疼,卻好像讓某人慌了神,下一秒就揉起來了,“你不知道縮麼!”

“如果刷一下你就上來,就再給你多刷兩下。”我今天很是執拗,也許真的是人來瘋了。

粗重的鼻息,氣急敗壞的嗔怪,“mataku……”

於是我笑了,賊溜溜的對著他揮著我的爪子,據以往經驗,一旦他說出這句“真是的”,我就有種曙光照耀的預感——被我磨得即將妥協的預感。

果然,黑暗中有個白呼呼的狐狸影子飄上來了,擠兌擠兌著,悉悉索索的,隨著那股清涼氣息的接近,心兒噗通亂跳。

不過當他真的擠,貼著我倒在那張對他而言絕對迷你的單人床上後,才真的體會到啥叫前心貼後背的感覺來。

幸好我這床靠牆,我可以依著右邊的牆壁貼著;可是他就慘了,不敢擠著我 又要摟住,所以現在的境況堪比少林寺練功的:半截身子都要掉下去了,長腿也搭在床架上,很窘迫,很不舒服的姿勢呢……

心裏的不舍瞬間蔓延至全身,摸索著摸到他的臉頰,有些涼意。於是把臉貼上去,噌噌,“太擠了!要不再給你床被子,這樣子睡袋也不會太涼了?”

“一會兒讓我上來,一會兒再趕我下去?你死定了!”說時遲那時快,啊嗚一口下去,臉頰就被含在小狼的口中了,很不爽的一口呢……

“不是啦!”無奈的被那氣呼呼的鼻息近距離相貼,憤慨的眸子隻覺在我麵前無限放大,灼灼的光宛如一盞燈,在黑夜裏綻放讓人失魂落魄的光。

“我怎麼可能會趕你走麼!就是怕你睡得不舒服麼!”有些委屈的碎碎念著,還是個“大舌頭版”,“我也很苦惱啊!睡床上怕你扭到關節,睡地上怕你受涼,背脊不能再著涼了,膝蓋也是,否則又會痛的……唔?”

還沒有嘮叨完 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全部被吞入某片柳葉刀的開合中,肆意的吞噬。

“就這麼睡。”狠狠地啜飲,吸取口中的空氣,吸幹殆盡了再渡進新鮮的被他加工後的氣息,在我迷迷糊糊無法思慮之際,貼過來,小心的避開我的肚子,把我的腦袋墊在了右手臂上。

閉起眼,不再說話,不再搭理,儼然一副不接受對外交涉的霸道自閉狀態……

滴答,滴答,書桌上的企鵝鍾邁著穩健的步伐。

枕在我熟悉的臂彎裏,昏昏欲睡的安心感湧上來了,努力保持最後一絲清醒,把唇貼在他彎曲手臂而鼓起來的肌肉裏,“kaede……”

“恩。”沒有怪我囉嗦,沒有罵我不聽話,很清晰的應著我,仿佛知道我是認真的,認真的有話要告訴他。

“就一句,我囉嗦完就睡。”

親了親我的“專屬枕頭。”“從今以後,楓的家除了諾,還有寶寶 爸爸和媽媽們哦。”

滴答滴答,企鵝依舊在時空中邁動著笨拙的步伐,歪歪倒倒,卻依舊向前。

“傻瓜。”驀地埋頭 俯進我的懷中,小心翼翼的埋下去,就不再動彈了。

不多會兒,均勻的鼻息,熟悉的入睡氣息沁入心脾,竟勝過一切的催眠藥品與歌曲,讓我在那股屬於他的小宇宙裏,深深地沉溺……

在這張不夠寬 也不夠長的單人床上;在斜著身子 歪著肩膀被我當枕頭的窘迫狀態下,他愣是睡得很沉很沉,宛如嬰兒般不設防的冰樣臉頰,讓人想用一輩子的時間細細端詳,守候疼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