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心裏那股化不開的謝意,這個人與我的相處不到二十四小時,我們卻好像認識了很久一般,也許,是彼此對彼此的那愛什麼及什麼吧……

慨然間,大門已經開了,惶惶然起身,正看見依舊背著老爸的他挪進來,抬起頭看著我的第一句,“沒事。”

隻是兩個字,卻有著千鈞的重量,讓嗓子眼的心髒落回原處。

“楓!”想奔過去,卻被熟悉的眼神製止,那潛台詞我還是能夠讀懂的,“呆那兒別動。”

“沒事的,傻丫頭!”老媽推開門進屋,把我按坐在沙發上,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茶,舒口氣,似是恢複了元氣。“讓他別喝那麼多吧!高血壓說來就來,灌那麼猛能不暈麼!已經緩過來了,休養休養,慢慢戒酒就沒事。嚇死老娘了,這家夥!”

還好,這口快樂的氣,我還能保得住,不過真的快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個半死了。

窩在沙發裏,長舒口氣,正對上從爸媽臥室裏出來的他。挺拔的站在狹小的客廳裏,在並不明朗的吸頂燈下,眸光似水,麵容如冰,看著我的時候,我隻能傻愣愣的入迷。

一步步向我走過來,接近,心跳在那一點點拉近的距離中不斷加速,直到被他拉起來,擁在懷裏輕拍我的背,低沉的音宛如最美好的定心丸,“嚇著了麼?”

“有一點。”把腦袋擱在那個胸膛,深呼吸,“可是不怕,你在這裏。”

“恩。去洗澡,然後睡覺。”反轉肩頭,輕推向浴室,不容置疑的指令,我永遠都會順從。

在進入拉門的前一秒,老媽握住他手時的哽咽 讓剛剛穩重如山的大男人瞬間無措變身成大孩子,“小楓,有你在真好。”

於是我捕捉到了,那眸光裏一閃而過的柔意,被媽媽肯定與依賴的柔意吧……

關上門,靠在瓷磚的牆壁上,眼淚終於可以肆意地流淌了。今天我的心情起伏很大,卻完全無法控製那樣的跌宕與波瀾。

低頭,看我那微微隆起的肚子,撫在皮膚上,仿佛就可以得到新的力量。寶寶,請你不要怪媽媽今天的激動和失態吧!

因為你的爸爸,永遠都可以為我帶來人生的禮物。還是那句話 還是那樣的感覺:他是我的寶藏,我要用一生的時間,才可以慢慢接收不斷吐納出的 屬於他的冰樣珍珠。

被熱水衝刷了剛剛的緊張。舒緩下來,推開門,客廳裏卻一個人都沒有。

老媽這會兒肯定在臥室裏照顧老爸吧,刀子嘴豆腐心,這麼多年同甘共苦的生活,嘴上罵著,心裏麵肯定比誰都著急的。

可我那個狐狸先生和美女婆婆呢?有些不解這突然的空落,慢慢晃了一圈,終是聽見了陽台外的低聲細語。

一對同樣出色的母子,趴在陽台上,在清冷的冬夜下,竟有美麗的星光圍繞在他們四周。

“明天就走麼?”是他沒有波動的聲音,簡單,明了,直接。

“恩。機票已經訂好了。你們好起來了,我就可以放心回去了。”帶著鬆口氣的柔聲,讓我再一次不知道該如何去報答她的有容乃大。

“結婚麼?”言簡意賅的兩個字,我卻感覺到一些小小的不確定,和微微的波動。

什麼結婚?對了,我想起來了,他說過的,有個人一直在等她,那個為了討好他去做琉璃的人。

有些驀然的擔憂,你真的不在乎麼,楓?如果真的是這樣,你會不會不開心,楓?

“不。”比他的字還少,帶來的震撼效果卻更大。

我依稀看見他扭過頭,眸光在冬夜裏熠熠發亮,閃著詫異的光。

“Why?”

“我問你,如果有一天,諾諾離開你了。你,會再找一個女孩填補麼?”沉吟半晌,開口就是個讓我與他同時戰栗的問題。他會怎麼回答?他會回答這個有些犀利的問題麼?

一段空白,像試卷中的大段填空。任時鍾分秒劃過,滴答,滴答,走到了整點。“她不會離開我。”陳述語氣,肯定色彩。篤定,堅定,不容置疑。

於是靠在陽台門口的椅子上,看有些微閃電壓不穩的日光燈,閉起眼,感受他的篤定,感謝他的肯定。

“我是說如果啦!”美人婆婆似乎很久沒有習慣她家小子這一根筋的風格了,逼近,沒好氣的瞪過去。

“沒有如果。”怎奈時間再走 物事再變,最不會變的,就是他純粹的水晶心。咋想咋說,咋想咋做,一條道走到底,撞南牆估計也不會回頭的愣頭青。

於是愣頭青被氣急敗壞的美人母親狠狠的叩擊了腦袋,毫不留情。

“你這個臭小子!跟著我的假設稍微如果一下,會死啊!”

一陣沉默,卻可以遠遠感受到某人的氣勢明顯弱下去了。“好吧,你繼續如果。”那是無聊卻不得不無奈的妥協味道。

抿起唇,我偷偷笑,是個害怕媽媽生氣的傻兒子,也是個最可愛的好兒子呢。

“如果諾諾離開你,假設還有另一個 或者很多個好女孩對你很癡心,你會選一個填補諾諾的位子麼?你會麼?”依舊是那個犀利的主題,那個,仿佛可以讓我的靈魂為之牽引的尖銳的如果。

遠遠看著那個趴在陽台上的身影,弓起的背脊弧度美好,微側的頸項線條優雅,歪著腦袋,很認真的在思考著,在想著問題的答案麼?你會,怎麼做呢?

我不禁也隨之在心中小小的思忖著,我會離開他麼?會麼?會麼?如果有比我好的女子出現,我會放開他的手麼?這雙肉肉的小爪子?

抬起來,看我的手心,似乎這一條是愛情線吧?從不看手相所以也不了解,無論如何,即便這條線曲折蜿蜒,卻是一條始終相連不曾斷裂的線條呢。

於是我笑了,放下我的爪子,於是我也看到了,他直起了背脊,我也聽到了,他一貫的低沉小鼻音,“這世上,隻有一個流川丸子。”

風有些涼意,星空並不明晰,卻宛若被那絲縷光芒籠罩住般的沉浸。自他背脊傳送而來的星光,投射在我身上後,就好像加熱過般的暖。

霧影驀然朦朧了眼眶,呆呆佇立,看稍矮的窈窕,靠向修長的高挑,有微顫而更加堅定的純美音色在空氣裏傳送,“這不就行了麼。這世上,也隻有一個流川篤誌。”

那修長的高挑身子,在瞬間有數秒的微僵,小小的震動感,深沉的眼神,看著她良久良久,繼而是無可奈何的低歎,“白癡卡桑。”

“所以,才有個白癡兒子。”一巴掌打在後腦勺上,輕輕地,寵溺地,卻是那樣篤定,堅強的美麗側影。

再一次想起那句人間自是有情癡來,低下頭,隻覺被深沉的愛撼動到無法言喻。愛,是這世上最難解的話題吧?有的人可以瞬間愛上,有的人可以永恒銘記……

推開紗門,輕輕擁住一高一矮的瘦削肩頭,“媽媽。”有種心酸的預感,我明白她將來的路,會是個怎樣堅定不移的決定。

“啊,是諾諾啊。”輕輕柔柔的笑,在霧氣裏有些飄渺卻又溫暖,因為被她擁住了,用同樣瘦削的臂彎,“對不起,我這個不負責的媽媽要回花蓮了,我的傻兒子,就這樣拜托你們關照了。”

抬起頭,捕捉到我眸中的淚光,笑得卻更加燦爛如花,“你了解媽媽的,你體諒媽媽的,對不對?”

“媽媽!”忍不住握住那纖細的手腕,手指修長優美,一看就是可以彈奏出天籟的手指呢!“你真的想好了麼?”讓唾手可得的幸福擦肩而過,這就是你的決定麼?

“恩,要回去經營家裏的民宿。要來花蓮看我哦!”摸我的腦袋,撫我的臉頰,“人活著,不就是在不斷地回憶麼,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