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初時不甚留意,連著三日如此,他便多了心思。
這一晚何子岩又自皇陵離開,他便仔細搜尋著對方的身影,又見何子岩坐在一處結滿金燦燦苞穀的地頭。清風目力極好,見何子岩馬背上有隻不大的牛皮袋子,塞子半敞著,裏頭大約盛有美酒,此刻正緩緩注入苞穀地中。
清風一個激靈,他可不認為何子岩有這麼好的閑情,每夜跑至不同的田間地頭閑逛。此刻離得太遠,又是身處上風,他嗅不到那些美酒的氣息,便等到何子岩離去之後,清風悄然走至何子岩方才盤桓的那處地方細細查看。
兌了酒香的火油氣味並不能完全掩蓋,清風微微翕動鼻翼,敏感地嗅到了油味兒,心間更是警鈴大作。他眼望一畦一畦沉甸甸壓彎了腰的苞穀,曉得豐收不過便在這三兩日之間,眼間露出深邃的寒意。
天色愈晚,朔月在望,唯有幾顆星子黯淡,夜色濃得如塊黑綢。
將交未交三更的時分,幾片即將收獲的苞穀地前先後閃過幾條黑色的身影。身影鬼鬼祟祟,有人負責把風;有人則快速地打著火折子;還有人摟來些幹枯的樹枝,想要在何子岩平日澆下火油的地方引發火災。
便在這些黑影將要得逞之際,無數的鬆明火把同時燃起,將黑夜照得如同白晝。何子岑親自帶著人把守在清風遇見何子岩之處,將這起縱火燒糧的嫌犯拿了個正著。
何子岩一身黑衣,臉上拿黑巾蒙麵,卻不妨礙何子岑一眼將他認出。清風、明月合力將何子岩扭到何子岑麵前,再將他臉上的黑巾一把撕下。
何子岑義正言辭斥道:“何子岩,你昔日草菅人命,父皇已然寬大處理,要你在皇陵自省。你如今卻變本加厲,想要危及大阮的民生,究竟安得什麼心?”
與此同時,蹲守在旁處的幾支人馬也分別抓住想要縱火的元凶,都扭頭到何子岑之方。糧食是百姓的生存之本,這些日子各村各鄉都有百姓自發地配合官軍的行動,眼見果有縱火之賊,一時群情激憤,都請示何子岑嚴加處置。
何子岑振臂一揮,請大家稍安勿躁,命官兵將一眾人犯押解回京城。隻怕何子岩路上再整什麼幺蛾子,何子岑囑咐清風與明月兩個將他看緊。
仁壽皇帝尚未早朝便聽得昨夜三更鬧了這麼一出,再細揪這禍害百姓之人竟然又是不知悔改的何子岩,不覺深恨自己當日一念之仁,氣得一口鮮血狂噴。
帝王昨夜留宿在長寧宮,德妃娘娘瞧著漱盂中那大口的鮮血,唬得魂飛魄散,慌忙命人去傳太醫,再叫何平傳旨:今日帝王龍體不適,早朝暫歇。
這般忙忙亂亂一個早晨,何子岑守在京外自是無法分心,何子岱卻早入宮侍疾,仔細瞧了太醫號脈,又要親自去煎藥,偏是仁壽皇帝喚住了他。
這已然是仁壽皇帝第二次叫何子岩氣得吐血,每一次都是關係著萬千子民的性命。為了一己之私竟然草菅人命,置天下萬民於不顧,仁壽皇帝不曉得自己如何能養出這樣的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