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陽日盛,半卷著簾子的帳篷間金色斑斕,點點細碎的陽光若碎鑽般在何子芥臉上跳躍,愈發顯得少年人一顆想要報國之心的赤誠。
“太子殿下待人仁厚,這也是咱們做兄弟的神氣。從前子岕年紀小、身份也卑微,沒有機會為國效力,如今咱們兄弟三個正該同氣連枝,還該五哥合適的機會向太子殿下轉達子岕的心願。”
論及演計,此刻兩世為人的何子岱並不比自以為是的何子芥遜色。他故做動容地拍著何子岕的肩膀,臉上掛著些許感動的神情,認真說道:“難得你小小年紀便有這份心胸,五哥自當替你轉告太子殿下,咱們兄弟同心,自然其利斷金。”
遙遙指一指皇陵的方向,何子岱臉上便添了些黯然。他語風一轉,衝何子岕道:“四哥今次犯下彌天大錯,別說做兄長的沒有提點你。往後那邊能避開便要避開,可別莫叫旁人將你與四哥和宣平府上劃為一類。”
何子岕聽得心內突突亂跳,何子岩的事情被瞞得滴水不漏,而宣平候府的謀逆卻是人盡皆知。何子岱這番話究竟是口誤還是事實,他一時分辨不清,臉上便添了些凝重,將身子更為前傾。
何子岱瞧著他對自己所提的謀逆之事反應如此強烈,心裏不覺黯然一歎,暗忖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自己這個弟弟心比天高,卻又總怨歎命比紙薄,竟甘心與瑞安為伍禍亂江山,今生大約依舊會重蹈覆轍。
一席話說完,何子岱活動著筋骨立起身來,依舊要下教場再切磋武功,便歉意地望了何子岕一眼。何子岕心間正是七上八下,更兼著得了那條東西蕆在何子岑太子東宮書房間的明路,要回去好生理順理順,自是含笑起身告辭。
同根相生的兄弟依舊要成為陌路,一想到何子岑說起那枝射向他的紅綾箭便是出自何子岕之手,何子岱恨不得此刻便為前世的兄長報仇。
他暗眸沉沉盯著何子岕的背影漸漸遠去,招手喚來夜雲與晨星,以目示意牢牢盯緊這位好兄弟的行蹤,以等待放長線釣大魚。
天階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
大阮的春日雖比大裕略遲,卻因著北地高曠更添了豁達之態。幾場春雨過後,便是陶雨濃下場科考的日子。陶灼華銘記自己應承下舅父與舅母的事情,細心替陶雨濃操持備考的事宜,她為陶雨濃打點好行李與文房四寶,與何子嵐一起送他下了考場。
依舊是細雨菲菲,茯苓撐起一把青綢素麵的竹骨大傘,傘下何子嵐與陶灼華頭戴幕籬,相偎相依著立在馬車旁邊,眼望著青衫翩然的陶雨濃拎著自己的包袱淡然往考場走去。
暖心的男孩子步履從容,走至考場門口,又在細雨中回頭衝著馬車旁的兩位女孩子明媚一笑。那笑容似霽月春風,薄薄的雨簾也似是被他臉上的笑容照耀。
何子嵐情不自禁地舉起手回應,又恐被旁人取笑,隻得默默垂至裙邊。瞧著細雨中那單薄的身影愈發清雋,忽然間便感覺眼睛有些發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