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陶灼華正留了何子嵐吃飯,聞得謝氏落在至善手中,兩人都沉默了片刻。
何子嵐輕輕笑道:“一報還一報,有嘉柔郡主亡母的手劄,母後終於可以瞑目。此時此刻,我到有些羨慕至善皇姐終於報了母仇。”
那一聲溫婉的歎息裏有多少無奈的成份,她的亡母許馨雖然生無過錯,卻被罰成宮奴。她所能替亡母做的,也不過每年的忌日在坤寧宮裏多燒些紙錢。
陶灼華將嫩嫩的雞蛋羹推到何子嵐麵前,那一絲盈盈淺笑格外瀲灩。她認真說道:“子嵐,咱們選擇不了自己的出身,卻能選擇自己的活法。難不成要一直背負著父母那一代的恩仇,自怨自艾地活過一生?”
論及出身,陶灼華實在強不到哪裏。她生母已逝,生父又是忘恩負義之人。想想她一路走來的艱辛,實在更比何子嵐添個難字。何子嵐瞧著她一步一步走得有滋有味,不僅走出了出身的霧霾,更淌出片廣闊的天地,著實令自己羨慕。
所謂事在人為,若一味怨天尤人也沒什麼用處,何子嵐半垂著臻首輕輕答道:“嫂嫂提點的是,子嵐記住了。”
“子嵐,我們既選擇不了出身,也改變不了旁人,唯有自己做自己該做的事,守著一顆心的方向做人”,陶灼華言盡於此,盡管擔憂日後的何子岕會給何子嵐帶來深深的傷害,卻也隻能眼看著何子嵐自己走出之方困局。
何子嵐若有所悟間欣然微笑,她不再糾纏著方才的話題,而是從袖間取出一個小小的紫檀木盒子,羞澀地笑道:“今日隨著德妃娘娘辦差,娘娘賜了子嵐一件好東西,我拿給嫂嫂看看。”
這幾年何子嵐的衣食住行雖有德妃過問,與她金枝玉葉的公主身份相較,卻依舊太過簡薄。趁著這次預備太子大婚,闔宮裏嬪妃添製新衣、打製首飾的機會,德妃為這懂事的女孩子很是添了幾件像樣的首飾。
就著何子嵐的手,陶灼華掀起那個精致的紫檀木盒子打開看時,露出裏麵一對雙股彩金掐絲的水鑽梳篦,從樣子到選料色色上成。
陶灼華便就曉得德妃對何子嵐一片憐惜之心,拿起梳篦往她鴉黑的發髻上比去,真心讚道:“母妃的眼光真好,這梳篦的確配你的膚色。”
兩隻梳篦上頭的水鑽顏色不同,卻又遙相呼應,顯得極是搭配。一枚是絢麗的寶石紅、一枚是優雅的深海藍,擺在一起更是相得益彰。何子嵐紅著臉道:“德妃娘娘說姑娘家便該添些鮮亮的東西,若是太過素淡,叫旁人瞧著也不舒坦。”
女兒家莫不想著為悅己者容,何子嵐心間也有小小的秘密,雖然不敢吐露,卻也滿溢著甜蜜。她就著陶灼華妝台上的鏡子取下那對梳篦,又小心翼翼收進盒中,那一雙彎彎的雙杏仁眼裏有一瞬間波光粼粼。
重新歸坐之後,何子嵐便就關切地問及去了波斯的黃氏,亦殷殷問及陶春晚的安好。她隨著陶灼華去了幾次陶府,深切喜歡上了陶家家庭和睦的氛圍,亦真心敬愛黃氏這樣的長輩。
前幾日陶超然歸京,剛剛給陶灼華捎來了這母女二人的來信。陶灼華臉上漾起歡喜的笑意,衝何子嵐道:“多謝你的關心,我舅母與表姐一切都好,表姐如今身子笨重,阿西依舊每日扶著她在院子裏散步,叫她活動活動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