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 請命(1 / 2)

雖然轉世重生,骨子裏有些東西卻從未改變。

何子岑從清風與明月口中曉得當日榆林關外的慘狀,這些日子的自責便如同重石壓在心上。明知前世裏自己這位好兄弟的軍功來得蹊蹺,他卻不曾想著要提早去查探一翻。若他能更早些派人去榆林關,也許有些無辜的百姓便能免過一劫。

他撩起衣襟,重重跪在仁壽皇帝腳下,眼中驀然便寫滿了悲痛,乃至哽咽著語不成句:“兒臣罪該萬死,雖然揣摩子岩軍功有異,並不曾想要派人前往榆林關外查看。此事的起因卻是劉才人手下玄武前輩覺得不對,於春節前後跑了一趟榆林,回來將情形說與灼華知曉。此後灼華才說動兒臣,派出了清風與明月二人。”

何子岩接口道:“如今儲君未立,朝中大臣們眾說紛紜。兄長非有心猜測,隻怕冤枉好人,因此才請得孫將軍出麵,勞孫將軍跑一趟榆林。”

孫將軍也躬身行禮,既是氣憤又是歉疚,他大聲說道:“臣久居榆林,對形勢有幾分清楚,不信那裏有韃子時常擾民。因此前陣也悄悄派人打聽消息,與兩位王爺所說大同小異。因此齊王殿下命老臣出麵,老臣義不容辭。”

隨同孫將軍赴京的將士裏頭有他昔日的舊部,有幾個仁壽皇帝依稀麵熟,他們控訴錢將軍心狠手辣,將點點滴滴都講得清楚,自是再無疏漏。

那幾個毛遂自薦的百姓給仁壽皇帝帶來的,卻是關外成百上千的百姓聯名的血書,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實擺在眼前,錢將軍與何子岩都是其罪當誅。

仁壽皇帝命何平安撫了隨同孫將軍回京的軍民,這才喚了何子岑起身。

他自是曉得自己這個兒子性格溫吞,處事又太過仁善。何子岑此刻與何子岩同爭儲君之位,自是不想使些卑劣手段,因此明知榆林關有異,卻遲遲隱忍不發。乃至曉得殃及無辜百姓,此刻又滿是歉疚。

性格中的缺陷,可以經由一次一次的經曆所能彌補。唯有本質上的凶殘,卻是無法改觀。不能因為一個人的小惡便否定了他的大善,更不能因為一個人的小善而忽略了他做下的大惡。

仁壽皇帝想著年少的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淌過荊棘,方能坐到今天這個高位。自問這許多年間,自己未必不曾做過錯事,也曾因為太想要顧全大局而對身畔的人縱容,卻始終不曾因為覬覦高位而挑戰做人的底線。

捫心自問,何子岑的性格缺陷好似是遺傳了自己的一部分。

自己總想讓旁人的毒瘡爛盡時才肯連根撥起,因此這些年才對謝氏多為姑息。若能及早斷了她的想頭,大約何子岩也不會鋌而走險,乃至鑄成彌天大錯。

仁壽皇帝好似一瞬間蒼老了十歲,他定了定神,向孫將軍和藹笑道:“將軍一顆忠心堪比當日的昌盛將軍,朕心間有數。將軍且請回府,此事關係頗多,朕要好生思量思量。至於錢得貴,先命他春節回京述職,將軍也替朕參詳參詳,該派誰去接替他的位子。”

前世的仁壽皇帝生怕動搖了國之根本,不敢將這些勞苦功高的武將一網打盡,才縱容了他們滋生事端。由何子岑的小心翼翼間深刻反省,仁壽皇帝也想要快刀斬亂麻,不能姑息養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