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承諾(1 / 2)

遠遠的笙歌不曉得自哪家宮殿響起,《我儂詞》的語調纏綿悱惻,雖是渺渺茫茫,卻如此切情切景,到仿佛特意為這一對久別重逢的人兒所奏。

有些東西跨越萬水千山、跨越滄海桑田,在何子岑心間呼嘯而過。何子岑小心地將陶灼華臉上的淚水吻去,認真說道:“灼華,是我對不住你。”

隻怕對方還未解開心結,兩人此前都選擇暫時不必相認。何子岑將下頜抵在陶灼華的鬢發上,傷感地說道:“我早便想通,禍害了大阮的並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從前傷你至深,直怕你心存怨憤,一直不敢相認,隻能遠遠觀望。”

仿佛是一樹梨花被雨雨沾濕,陶灼華眉眼全是盈盈,她抬手去拭腮邊的淚水,卻是抹去一行又連著一行。淚眼模糊間,她眼望何子岑,一字一頓地說道:“子岑,一團迷題糾結在心中幾十年,我前時才稍稍解開。子岑,多謝你肯信我,自始至終不曾負你。”

月色下,他的黃衫簡素寥落,蕩起廣袖飛揚如翼,她玉簪白的繡袂上有深紫淺紫的丁香,更是飄飛如蝶。兩人偎在不大的艙內,瞧著瓊華漸漸灑滿湖麵,隻沉浸在久別重逢的甜蜜與酸楚中,誰都不舍得開口說話。

不曉得何時,青蓮湖畔又多了一枝木筏。青緞錦衣的何子岱竹篙輕點,木筏便無聲無息地滑開水麵,循著那隻在滿湖菡萏間自由飄蕩的扁舟追了過去。

陶灼華倚在何子岑的肩膀上,聽得對方語音低沉地敘述著他如何自奈何橋畔逃開,如何不甘心地祝咒,又如何一張開眼,發覺自己記起了前世今生。

陶灼華的繡鞋用了抹相思灰的錦緞裁成,自打方才相認,她的眼淚一直不斷,此刻點點淚珠無聲隕落在鞋麵上盛綻的花朵間,仿佛夜來霜露染上花枝,全是承載不住的相思與淒苦。

山含黛、水連波,青磚黑瓦馬頭牆,更襯著皎皎月色如瓊。那一點灰色相思入骨,何子岑瞧著她的裙裾被夏風吹動,隻覺得每一滴淚水都緩緩撥動了心弦。

曾經恨過怨過,又曾悔過惱過,如今終於求得了陶灼華的諒解。何子岑甜蜜地張開了雙臂,像從前無數次的擁抱一樣,緊緊將她攬進懷裏。

貪戀地撫過陶灼華那一頭鴉青色的黑發,何子岑指間縈繞的依舊是從前熟悉的氣息。他沉醉地埋首在對方如瀑的青絲間,終是忍不住問道:“灼華,我走後子岱可曾將你救出,那些年你過得還好麼?”

“不好,不好”,陶灼華搖著頭,似乎有明媚的光芒衝過層層疊疊的陰霾,正在照亮心間,眼淚卻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已然沒有了你,生又何歡,死又何懼?我寧肯那日陪著你一同殞命,也不願獨守著你的墓碑過了四十年。狀若行屍走肉,你說我活得好不好?”

以為早便是曾經滄海,再不會如同真正豆蔻年華的小女孩兒那般委屈無限,麵對何子岑這樣的問訊,陶灼華卻是忍不住,又想起了洋溪湖畔那木屋與荒塚。多少年不曾這樣哀哀哭過,陶灼華隻感覺悲傷好似逆流成河,淚水越擦越是洶湧。

一滴清淚從何子岑眼間落下,滑入陶灼華的絲發,又倏忽不見。何子岑攬著她的臂膀略略用力,將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心疼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