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同根(1 / 2)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劉才人從前不通朝政,野史戲文裏卻瞧了不少類似的故事。深陷危難之際,父子兄弟尚可同仇敵愾、其利斷金。一旦危機盡除,卻又開始各為自己。

從前自身難保,劉才人並未想那麼多。如今舊臣們漸漸聚攏,雖有幾分與瑞安抗衡的底氣,卻也得兩股勢力擰成一根繩,不能出師未捷便自亂了陣腳。

蘇梓琴選在此刻來訪,到底是敵是友,劉才人尚拿不定主意,卻須叫對方瞧到自己無意與之爭鋒的誠意。她重新走回妝台,自塵封已久的妝奩匣子間撿了隻嵌著紅寶的攢珠金鳳釵,端端正正插在發髻正中,便平添了些素日鮮少的貴氣。

劉才人這裏思慮難當,也是情有可原。所謂一山不容二虎,李隆壽極善揣摩人的心思,曉得要盡早打消對方的顧慮,因此才托蘇梓琴將話帶到。

李隆壽頗具魏晉之風,並不貪戀無上的高位,隻為要替景泰帝拿回被旁人奪走的東西,才不得已與瑞安打這場硝煙彌漫的戰爭。

他其實想得很明白,此刻不是要劉才人向自己低頭,而是要劉才人明白自己一片昭然之心,他甘願為那個從未見過麵的小弟弟鋪路。

劉才人想著陶灼華大略轉達過來的話,不曉得對方的話裏究竟有多少真實的成份。她指上繞著朵朱紅的宮花,臨插到鬢邊卻又猶豫著放了下來。

所謂女為悅自己都容,打從景泰帝駕崩,她已幾年不曾好生理妝。朱花紅似杜鵑啼血,不由不想起與景泰帝生離死別的時刻。如今攬鏡自顧,那裏頭的佳人不過雙十年華,鬢邊卻已然有了幾根白發。

想來思慮傷身,人心最為難測,並不是她不願與蘇梓琴敞開心扉,實在是金鑾殿上的位子本是鮮血鋪就,劉才人生怕一個不留心便替幼小的兒子惹了殺機。

從前險中求存,尚無暇顧忌是否會有一天同室操戈。如今曙光初現,未知的隱憂卻清清淺淺浮上心頭。劉才人隻覺得胸中的鬱悶如朵厚重的鉛雲,凝滯而又沉滯。

此刻由陶灼華陪著,正自陶府的月亮門傳堂而過的蘇梓琴卻沒有這種想法。

她走得極緩,一步一步卻邁得周正。隻想瞧瞧現如今的才人娘娘成了什麼模樣,更要替李隆壽瞧一眼他同根所出的親兄弟跟他是否相像。

江山萬裏,死後不過一抔之地。李隆壽真真切切與蘇梓琴議過,若是機緣許可,兩人到可老死民間,過過普通百姓的生活。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李隆壽畢生所願,也不過植草種花,遠離朝堂的喧囂,過一段真趣自然的歲月。蘇梓琴不僅懂他,而且甘願陪他老死民間。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蘇梓琴的前生經曆過烈火烹飪的錦繡富貴,也有過孤苦尷尬的身世凋零。若說沒有李隆壽的陪伴,大約更願看破紅塵。男耕女織的日子緩若流水,在旁人看來苦悶至極,在蘇梓琴瞧來卻是返璞歸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