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玉屑隨風,又是瓊瑤匝地,花牆似是長得一眼望不見頭。
蘇梓琴遠遠望去,風兒卷起陶春晚身上披風的一角,露出裏頭淺桃紅繡著月白色散枝花的錦裙。豔若桃梨的女孩子將為人婦,明眸間那幅顧盼飛揚的神態在前世的她身上從未出現。
霓裳紅妝,明眸璀璨的陶春晚渾然不曉得自己前世經曆過怎樣的哀傷,她眼波如水,從蘇梓琴身上悄然掠過,再定格到陶灼華的身上,暖暖的笑意便就燦爛綻開,如花樹的盛放。
“灼華,你可來了,我與母親已然等了許久。”陶春晚亦嗔亦怒,卻連忙將暖著的手爐遞給陶灼華,疼愛之情溢於言表,卻故意棄蘇梓琴於不顧。
直待黃氏悄然拽了一下她的衣衫,陶春晚才不得不回過頭來,隨著黃氏敷衍地衝蘇梓琴行了一禮,喚了句:“皇後娘娘”。
沒有了前世的記憶,陶家人對自己這幅態度是在情理之中。蘇梓琴此刻隻願故人安好,到沒有一絲一毫的感傷。她落落大方地受了黃氏與陶春晚的禮,笑容依舊似雲錦般堆砌:“夫人,陶姑娘,我今日不請自至,來得實在有些冒昧。”
瞅瞅無人注意,陶春晚鼓著腮梆子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心想天底下竟還有這種無情無趣之人,明明曉得自己不受歡迎,卻還要來坐什麼冷板凳。
黃氏自是不能抹了陶灼華的麵子,隻堆著和煦的笑意,衝蘇梓琴微微欠身道:“哪裏,皇後娘娘大駕光臨,陶家蓬蓽生輝,快請您進裏間說話。”
蘇梓琴便含笑點頭,吩咐沉香等人將帶來的禮單子呈上,黃氏依禮道了謝,隨手便將禮單子遞給了管事嬤嬤,顯見得並不放在心上。
從前隻曉得陶家潑天富貴,蘇梓琴以後商賈出身的人家必然多些銅臭氣,到詫異何以陶氏姐弟那般清靜無染。如今見到陶家普通丫鬟婆子的行事,蘇梓琴這才覺竟是大家族的百年底蘊,恍若含著些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內涵。
黃氏含笑往裏讓,眾人這才在丫頭、婆子們的簇擁下一同進了正屋的暖閣。
陶灼華早便打點了年禮送來陶府,今日到不用多此一舉。她隻命茯苓打開包袱,尋出何子嵐托她送來的桌屏呈給黃氏,道是六公主今日要參加宮裏的團圓宴,不能隨著她同來,特意給黃氏捎來了節禮。
蘇梓琴冷眼瞧著,陶灼華在大阮宮中實在涇渭分明。她與德妃娘娘和木昭儀等人交好,早將謝貴妃連同葉蓁蓁一派棄若敝履,卻不曉得明明何子嵐前世與瑞安有些交情,她卻依舊對這位神秘的六公主青睞有加。
黃氏卻隻是瞅著桌屏上那春夏秋冬四時一年景的花卉讚不絕口,她手指輕撫著何子嵐繡出的那幾簇桃花嬌酡的嫩蕊,一疊聲地誇讚她的手藝精巧。
因在座的都是自己人,黃氏也不忌諱,便輕歎著說道:“那麼好的模樣性情,偏從小就沒個做母親的疼惜。堂堂的金枝玉葉,身上卻沒幾件像樣的好東西。我這裏私心瞧著,吃穿用度到不及你們姐妹多矣。”
蘇梓琴前世裏曾在芙蓉洲與何子嵐打過幾回照麵,對那個不陰不陽的女子實在並無好感,聽得黃氏極盡唏噓,她心底的詫異便更泛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