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已然拉開,德妃自是不會輕易偃旗息鼓。
寫給甄三娘的信還在路上,德妃對她寄予厚望,而且並未放棄尋找高嬤嬤那個始作俑者,她悄悄給兩個兒子傳了信兒,要他們務必找到這個人。
既然下過黑手,便一定有蛛絲馬跡可循,德妃自己也開始搜尋高嬤嬤與長春宮之間可能有過的交集。她的目光越過何子嵐,第一次流連在往常不大注意的何子岕身上,覺得這個俊美得宛如畫中人的男孩子身上有好些神秘的氣息。
隻要一想到何子岑在鷹嘴澗遇刺,險些與自己陰陽兩隔,德妃一顆心便苦恨連連。以致於仁壽皇帝晚膳前再來長寧宮時,她依舊沒有給他好臉。
仁壽皇帝也不惱,隻拉著她的手坐在窗前,淡然說道:“父母之愛子,為之計深遠。到了現如今,難道你還瞧不清朕一心偏袒子岑?”
德妃落寞而笑,一彎長發籠在胸前,身上流月黃的宮衣綴落幾根淺赭的絲絛,比平日添了幾分綺麗。隻是那目光淒清,襯著皎潔的月光,竟有些冷寂之感。
她回眸淺笑道:“陛下,闔宮裏這麼多嬪妃,臣妾自問不過中上之姿,算不得出類拔萃,打從年輕時便算不得您的寵妃,不過一步一個腳印才走到如今。臣妾愚鈍,委實沒有旁人水晶心肝玻璃人的心思。您口口聲聲偏袒子岑,臣妾實在瞧不出子岑如何有這麼大的臉麵。”
與何子岑的對話都是事關軍國機密,仁壽皇帝自然不能與德妃詳談。耳聽她話中大有幽怨之言,神態端然間帶著些冷落,渾然不似從前,仁壽皇帝不覺心間一歎,暗忖她依舊有些沉不住氣。
當日長寧宮內謝貴妃全身而退,仁壽皇帝問及陶灼華是否滿心遺憾。陶灼華坦然承認之餘,卻曾說過相信帝王會統攬全局,那番和稀泥的作態大約事出有因。
德妃從前淑婉大氣,如今關係到自己兒子的安危,不昔與謝貴妃撕破臉皮,弄得兩人之間劍拔弩張,打從這一點來說,她看得便不如陶灼華長遠。
見仁壽皇帝沒有立時離開的意思,德妃便領著綺羅張羅晚膳,在東暖閣裏擺桌。往常這些事情並不需要德妃親力親為,如今瞧著仁壽皇帝眼中柔情哪舊,她卻少了些願與他相依相偎的心情。
瞅著德妃一襲流月黃的身影有些落寞地轉出六扇黑漆鏍鈿花梨木的屏風,仁壽皇帝並未喚她留步,而是順手取過個薑黃色的大迎枕靠在身後,便倚著祥雲紋鑲大理石靠背的羅漢床閉目養起神來。
刑部的案子雖然沒有定論,與宣平候府上卻脫不了關係。仁壽皇帝連著幾日在禦書房召見刑部尚書魏大人,魏大人將自己的發現仔仔細細地稟報了一番,情況頗有些出乎仁壽皇帝的預料。
黑衣刺客大約此前也想不到他們早設伏兵,何子岑依然能成為漏網之魚,多多少少留了些疏漏。死人雖然不能再說話,他們的裝束卻做不得假,自然能夠讓細心的魏大人抽絲剝繭。
有幾個黑衣人的耳垂上帶著細小的銀環,其中有一個無名指上還有枚金剛鑽的戒子,裏頭刻了些古怪的花紋。想是十分托大,連這些身份的象征都未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