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壽皇帝好似總喜歡一碗水端不平,這麼明顯的漏洞不去查證,反而有些偏袒的意味。今次即使有著秋香與楊嬤嬤的指證,依舊被謝貴妃輕輕搪塞過去。
苦無真憑實據,謝貴妃又是舌燦蓮花,除卻汙蔑陶灼華與茯苓那一節被仁壽皇帝訓斥了幾句,再便是陶灼華擺出宣平候府那一節如何被仁壽皇帝延伸尚未可知,除此之外謝貴妃依舊毫發無損。
果然都被德妃娘娘料中,楊嬤嬤與秋香兩個婢子的話根本沒有什麼份量,仁壽皇帝隻是嚴令宮中侍衛緝拿已然出宮的高嬤嬤,以待下次對證,此事便就不了了之。
謝貴妃見好便收,見仁壽皇帝沒有旁的表示,也不敢恃寵生嬌,隻恭敬地行禮告退。德妃娘娘送她至長寧宮門口,見謝貴妃臉有得色,便淡然衝她說道:“臣妾有一句話說給貴妃娘娘,您請聽好了。”
今日長寧宮中這一番較量,兩下裏再難維係平日的表麵功夫。謝貴妃見往常一派溫和的德妃眼裏竟帶著滿滿的犀利,到覺得有些不寒而栗。
她收斂了在仁壽皇帝跟前的柔婉,有些囂張地說道:“是什麼話這麼重要?”
德妃後退了一步,帶些睥睨的神氣從謝貴妃臉上掠過,一字一頓說道:“為母則剛,貴妃娘娘自然聽過這句古話,今生大約沒有機會感同身受。今日我便告訴你,敢向我的兒子下手,你與宣平候府都是我的死敵。”
此時日近正午,頭頂金烏燦燦,宛若鳳凰碩大又絢麗的羽翼。德妃娘娘梅青色的羅衣被列列秋風吹起,她的麵容充滿著堅毅,瞧得謝貴妃一楞。
德妃輕撫著自己的衣衫,仿佛刹那之間又恢複了往日一貫的恬淡甄寧。她依著宮規向謝貴妃行了半禮,端淑地說道:“娘娘好走,臣妾便不遠送,您隻須記得,您遲早有一日會後悔想要動臣妾的兒子。”
秋風一陣緊似一陣,望望早便人影寂寂的長寧宮門,謝貴妃第一次覺得不寒而栗。身上裹了李嬤嬤方才替她披上的胭脂紅絲棉鬥篷,衣角上那些個金碧輝煌的旃檀花次第繽紛,卻恍若一場華麗的盛宴之後,寂寞愈發難捱。
她將臉頰貼近兜帽上那片黑色的鋒毛,依舊沒有感到任何暖意。
方才德妃娘娘剛毅與端淑交織的表情霎時變換,著實讓謝貴妃心驚。再回思那句為母則剛,自己卻沒有機會感同身受,謝貴妃隻覺得心在泣血,她籠在袖間的手悄悄伸出,借著鬥篷的遮掩撫向自己的小腹,一滴冰涼的淚又悄然滑落。
而長寧宮內,似是對方才的硝煙彌漫一派淡然,眼瞅著謝貴妃離去,陶灼華也適時立起身來,向仁壽皇帝微微屈膝告退。仁壽皇帝喚住了她,沉聲問了句:“灼華,你心裏是否有些失望?”
陶灼華莞爾回眸,燦若秋水般的眼中一片寧靜。她衝仁壽皇帝輕輕斂禮,認真說道:“灼華私心揣摩,陛下早便成竹在胸。您一顆心內承載的是天下萬物,自然比灼華瞧得長遠。此時民女心內的確萬分遺憾,焉知往後不是塞翁失馬安知禍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