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粗嘎難聽,秋香這一開口,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小丫頭年紀不大,往日嗓音十分清脆,說話間吐字清晰。如今聽起來到似是漏氣的風車,又是沙啞又是粗重,而且吐字艱難,好似送不出喉嚨。
楊嬤嬤曾提過先皇後的嗓音沙啞,甄三娘亦曾將中毒的症狀白紙黑字寫下。因為那毒藥入喉嚨,嗓子燒灼嚴重,便有些紅腫潰爛。因是患者高熱之下,燒得迷迷糊糊,雖不感覺多少疼痛,嗓音卻做不了假。
答案已然是呼之欲出,楊嬤嬤鬆脫了秋香的胳膊,往後略退了兩步。她眼望陶灼華,兩行清淚直直流下。
“像、真像,不是,奴婢便能斷定這婢子與皇後娘娘如出一轍”,意料之中的事情依然讓楊嬤嬤有些語無倫次,她激動地望著陶灼華,大聲說道:“此時雖還到不了最後,奴婢瞧著約有九成九是一個症候,奴婢敢肯定這根本不是什麼天花。灼華郡主,您要不要請個太醫來給這丫頭瞧一瞧。”
雖然早便猜測得會是這個結果,親耳聽楊嬤嬤說出來,陶灼華還是精神一振。
依著楊嬤嬤的說話,昔年先皇後熬了足足五六日方咽了那口氣,此時秋香到不至危及生命。陶灼華便想著再略等一等,要楊嬤嬤再仔細確定。
楊嬤嬤不方便留在青蓮宮,借著指點她們種植鐵皮石斛又來往了兩回,眼見秋香的症候愈來愈跟先皇後相似,便一五一十報到德妃娘娘麵前。
此時茯苓已然大好,聽得菖蒲轉述這命案竟牽動從前先皇後的舊事,不覺又是驚訝又是歎息。若不是陶灼華早有防備,甄三娘那裏留了解藥,說不得那一晚經由秋香一折騰,主仆幾個誰都難以逃脫。
望著眼前的一幕,陶灼華自己也有些感慨。果然斷去忍冬那條路之後,她托賴德妃娘娘掌管內務府的便利,將青蓮宮肅整了一遍,青蓮宮裏卻依舊不是鐵板一塊。
陶灼華記得這批粗使的小丫頭是去年冬季才挑進來,她自問不曾苛待下人,這丫頭卻依舊在不足一年的時間裏便學會了賣主求榮。
秋香此時開不開口招供,實則沒有太大的意義。同樣的症候出在她與先皇後身上,都與謝貴妃與從前宮裏的高嬤嬤脫不開關係。至於此事會不會牽涉到遠在大裕的瑞安,則又是個未知數。
此時瞧著秋香一幅可憐兮兮的模樣,陶灼華也並不同情。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既敢做下這樣的事情,便須承擔該有的後果。
眼見兩日高熱發做,秋香已然氣息奄奄,楊嬤嬤那邊又十分篤定症候已然相符,無須再往下查驗。娟娘便請陶灼華示下,問是否要給秋香服下解藥,陶灼華一口應承。
青蓮宮內是一片難得的淨土,雖有了秋香這個害群之馬,陶灼華依舊相信和子、小明子等人對她的忠心,娟娘、茯苓與菖蒲幾個更不在話下。
她不想私設刑堂,更不想青蓮宮中出了人命,弄得人人自畏。
甄三娘的藥果然有奇效,茯苓給秋香服用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她便有好轉的跡象。楊嬤嬤往她額頭探去,高熱雖未完全退去,卻已然漸漸和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