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多勢利,有著仁壽皇帝一番不聞不問的態度在先,何子嵐又是個不受待見的庶出公主,日常的艱難可想而知。
德妃娘娘眼瞅著在座的三個小姑娘,真真覺得春蘭秋菊,各有所長。
陶灼華一身衣裳雖然顏色素淨,卻不失奢華。而葉蓁蓁出了孝期,今日竟著了件胭脂紫的錦衣,裙上開滿大朵淺紫粉白的木芙蓉,上頭點綴的珠粒碎鑽華美矜貴。唯有這六公主何子嵐,一身半舊的夕陽紅宮裙上散落幾枝白梅,袖口處竟別有心裁地繡了幾縷唐草紋。
德妃娘娘眼力毒辣,早瞧得那紋樣的絲線與裙裾上本來的不同,大約是後來繡上。隻因這身宮裝穿得時間偏長,袖口處已然有些磨損,才拿唐草紋做為點綴。
正經金枝玉葉的公主,在宮內落得如此境地,偏她又不爭不搶,一味委曲求全。德妃娘娘心下發酸,又不敢埋怨仁壽皇帝的薄情,隻略略問道:“前些時送去的錦緞,怎得不見你多製幾身新衣?”
何子嵐垂道笑道:“想著七皇弟如今正長身量,鞋子磨得快些,便先替他縫了幾雙便靴,又裁了兩身直裰。娘娘賞的那些衣料,有一塊梅青色垂絲海棠紋樣的極是喜歡,已然裁了條鬱金裙,過兩日便能上身。”
想來身為皇子之尊的何子岕在宮中的日子也不好過,何子嵐才隻得親手替他裁製衣衫,陶灼華不曉得仁壽皇帝何以如此漠視這對姐弟,卻隱約覺得也許會是一道缺口。
聽著何子嵐的意思分明精於刺繡,陶陶華便衝她暖暖笑道:“灼華也喜歡拈針拿線,改日可否向六公主討教一二?”
何子嵐依舊羞怯怯笑道:“郡主這話子嵐愧不敢當,您若不嫌棄,子嵐便在長安宮中掃榻以待,請您瞧一瞧我素日收著的花樣。”
葉蓁蓁一顆心隻在何子岑身上,因為愛屋及烏,隻對德妃娘娘高看一眼,此刻裝做未留意她們兩人的閑談,卻與德妃娘娘聊起花架上的幾盆墨蘭。
小女孩兒耍些聰明,放在德妃娘娘眼中卻是洞若觀火,不由對葉蓁蓁的捧高踩低厭惡了幾分,麵上卻是絲毫不顯,在用過午膳之後命綺羅尋出了些自己年輕時的首飾珠寶攤了一炕。
早便有心送何子嵐些東西,隻怕她身有傲骨不受嗟來之食,德妃娘娘從前便隻敢拿些綢緞麵料應景,如今每人送她們些首飾,也顯得一視同仁。
陶灼華與葉蓁蓁冰雪聰明,早瞧得這場宮中小宴自己不過是來湊數,德妃娘娘真正想請的唯有何子嵐一個,卻也是因著仁壽皇帝的授意,又猜不透為何打這場太極。
兩人應景似的選了兩樣首飾,德妃娘娘便撿了朵蜜蠟摳的芙蕖,連同一對碧玉靈芝紋的掩鬢,還有一串綴著紅珊瑚佛頭的綠鬆石手釧遞到何子嵐手上,笑道:“這幾件你戴起來大約好看,下次記著戴給本宮瞧瞧。”
何子嵐手上除卻亡母的遺物,並沒有幾件像樣的首飾。豆蔻年華的女孩子正是愛美的年紀,瞅著那朵蜜蠟芙蕖愛不釋手,卻又曉得東西矜貴,苦苦辭道:“德母妃,這幾樣首飾太過貴重,子嵐並不敢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