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長公主坐在禦書房書寬大的紫檀木蟠龍紋硬榻上,拿火鉗子撥弄著懷中紫銅鎏金的暖手爐,輕蹙著眉頭望著階下一眾老臣,目光裏透過殷切的希望,似是對景泰帝的病無限掛懷。
若是不曉得瑞安長公主早便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但憑著這番聲情並茂的表演,蘇世賢幾乎要為這對兄妹曆久彌堅的情誼叫聲好。
可是自打他私留了一包景泰帝的藥渣,拿到外頭找人偷偷驗過,便曉得了瑞安長公主的手段。一代帝王都被她壓得喘不過氣來,又何況自己一個小小的儀賓。
曉得瑞安長公主不過是在拋磚引玉,自有下頭的心腹為她排憂解難,蘇世賢聰明地閉著嘴不開口,單看下頭群臣的表演。
果然瑞安長公主連問了幾遍,欽天監正使史明正出列說道:“臣鬥膽啟奏殿下,為著前番病敗割地、又有郡主為質這樣的恥辱,陛下心境才大受創傷。既然醫石無效,為今之計莫若拿喜事充一充,或可解得陛下這般危急。”
瑞安長公主似是瞧到一點希望,她霍然立起身來問道:“拿什麼喜事來衝?”
史明正猶豫了一下,再向上叩拜,端然說道:“殿下,太子殿下與梓琴郡主早有白首之約,最大的喜事莫若兒女婚姻。臣以為,不若東宮太子妃早立,也算給宮裏添些喜氣。”
蘇世賢聽到這裏,一股怒氣再難忍住。蘇梓琴如今不足十歲,分明是個孩子,離著及笄還有整整五年,如何能入主東宮?
一直曉得瑞安長公主野心勃勃,不想為著往後的大計,她連自己女兒的幸福也能犧牲。蘇世賢既恨且惱,想也未想便開口反駁道:“史大人錯矣,太子殿下年方十二,梓琴還不足十歲,兩個人以這般年紀,如何能結秦晉之好?”
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竟是蘇世賢,瑞安長公主心裏咒罵了這小白臉千百遍,守在人前卻要給他留幾分薄麵,她輕輕笑道:“你先莫急,且聽史大人往下說去。”
史明正衝著蘇世賢略略一揖,再恭著身子說道:“微臣夜觀天像,陛下岌岌可危,已然沒有旁的法子可想,隻能叫太子殿下與梓琴郡主受些委屈。臣的意思,如今梓琴郡主入主東宮,隻是先有了太子妃的名份,自然要待到及笄之後兩人才能圓房。”
瑞安長公主蹙眉沉思,低低說道:“自來沒有這樣的先例,為著皇兄的身子,便是本宮舍得梓琴出嫁,又怎麼能左右壽兒的心思。”
左右二相如牆頭草一般,早便站在瑞安長公主這邊。左相王昌躬身答道:“臣以為太子殿下熟讀聖賢書,當曉得仁義孝道。若是此舉對陛下大有裨益,太子殿下必定會讚同這個建議。”
瑞安長公主已然意動,點頭說道:“若能如此,那便最好。能拿這一場喜事延得皇兄幾年壽命,本宮便不懼旁人如何指指點點,自當奉行。”
蘇世賢再顧不得守著許多大臣在前頭,急切地喚了句殿下,上前一步道:“臣以為,醫病還需良藥,衝喜不過是民間的說法,成不與成還在兩可。太子殿下大婚是國中大事,如今一切沒有準備,如何能倉促舉行?還請殿下三思。”